第9章 师弟他人还怪好的嘞（1/1）

天色渐明，金色铺满整个阮山宗，偶有几缕调皮地沿着窗边而进，照亮垂在床沿的白皙玉手，及掉落地上的《毒草纲论》。

院外叩门声响起的同时，床上女子心有所感的缓缓睁开双眼。

“师妹。”一道略有些熟悉的声音传来。

好像是陆岸之，大清早他来做什么？

柳云清挣扎着起身，捡起地上的书，简单施了个清洁术，才跌跌撞撞地去推开门。

陆岸之等候在门外，见她，扬起笑来。

几日不见，陆岸之还是那样温文尔雅，让人一见，如沐春风。

那双清澈明亮的双眸望着她，声音透着些许关切，“师妹看样子是好了。听师尊言，你也要替百昭道尊讲学，让我来迎你一并去。”

柳云清边点头道，“好的。”

边心想，没想到百昭一副和虚境势不两立的样子，这消息传得倒是挺快。

她调动灵力把念灵吸附在手中，又把《毒草纲论》往怀里揣了揣，左右巡视，确认没有落东西后道：“我好了！师兄，走吧。”

陆岸之眉目依然那样温柔，他浅笑着从广袖里掏出八卦盘，那盘落在地面，倏忽由小成大，他轻轻跨步而上。

柳云清将念灵出鞘，一跃而上。

柳云清自然不知道，昨日百昭前脚将她打飞，后脚就不怀好意地联系虚境，那副傲慢的样子活像属孔雀的。

——就是爱翘

她把柳云清既往的碌碌无为归咎于不出山、不干活。

而现在的柳云清已然不同，会出山了，会修炼了，会替师尊分忧了！

百昭一顿吹嘘，将柳云清夸得天花乱坠，中心思想逃不过:我徒弟比你徒弟牛。

她撂下狠话：柳云清定会超越陆岸之。

她的一脸傲慢与虚境的沉稳内敛形成鲜明的对比。虚境点头附和的同时，还有为柳云清能解开心结而感到欣慰。想到陆岸之代替他讲学许久，就顺势让陆岸之前去接接柳云清。

于是就有刚刚那一幕。

碧空如洗，春山如笑。

远处山峰，学堂的门被接二连三地推开，内门弟子们纷至沓来，相熟的围在一起，有些打闹，有些叙旧，有些七嘴八舌得谈论起来。

有人先开口道，“听说今天是柳云清师姐给我们讲学毒草。”

一道惋惜声，“啊？百昭道尊以往便不爱讲学，这好不容易破镜出关，我还想着等目睹真容呢！”

“听说百昭道尊性情火爆，先前有将弟子一息内轰出阮山宗过。”

“噫，那柳云清师姐她……”他思索半天，竟找不到夸赞师姐的话，只得如实道：“也差不多，之前奉执事的令，上小阮山送了盘百年灵果，从头到尾只见到了一面，还是一张冷脸，也不知犯了什么错，害我大气不敢出！”

“她平日就爱在小阮山内，不与我们这些师兄弟来往，说句难听的，她是不是骨子里就瞧不起我们？”

“不仅如此，她还严苛得很，明明境界都比不过许多师兄师姐了。”这声音越说越小声，“还将自己捧得极高。”

“百昭道尊性情火爆，柳云清师姐性格冷厉，他们俩一火一冰也不知道平日如何相处的。”

忽的有人冷哼一声嘀咕道，“哼，说实话，你们不觉得柳云清师姐她太拖我们阮山宗的后腿了吗？”

“慎言，慎言，潘普兄！”身旁之人谨慎得抬眼看了眼门口，扯着那人衣袖企图让他别说下去。

潘普下意识先是顺着那人望向门口，后故作不以为然，狠狠扯回衣袖，在空中挥舞两下。

“本来就是，她仗着自己是宗主的女儿，拿了多少便宜！亲传弟子也好，灵果，灵器，甚至是千年难得一遇的灵物通通以她为先。最后修行竟比不过年纪比她小的后生，倘若给我，或许早已与岸之师兄媲美。”

此言一出，将许多人的心里话讲了出来，柳云清修为迟迟未见长进，更是未见功勋，就连除妖都未见她参与过，众人纷纷点头附和，一副怒鸣不平的模样。

“听说百昭道尊被宗主下令，只得收柳云清做亲传。诶，方师弟，你不就是医修吗，是这样吗？”

只是路过就被点名的方师弟微微一颤，转身道：“在下不知，但也听过此传闻。”

潘普一脸确信，他嗤之以鼻酸溜溜地，“那就没差了，想必不是空穴来风。背靠大树果然好乘凉，怪就怪我们没有一个好爹！”

又有人加入这场吐槽大会，“先前去尊者那，师姐还从剑上坠落，这是筑基境能犯的错吗？”

此言一出，引起众人共鸣，纷纷加入。

“莫不是这筑基境都是虚的吧？”

“岸之师兄不是说她身体不适？”

“对对对，看她那天都冷着脸，状态不对的样子。”

“谁知道真不舒服，假不舒服，她本来就没给我们好脸色看过，况且修仙之人被小病困扰的，反正我是没听说过。”

潘普拍桌嗤笑道：“哈哈哈哈哈她不会是废到连御剑都不稳了吧。”

“你们知道自己妄议谁吗。”

一道与众人所谈之事相悖，实为突兀的声音插入，听起来清冷而幽沉。

忽如其来别置一喙，让众人心中直打鼓，毕竟随意妄议亲传弟子，可是要挨鞭子的。

众人慌张转身，看到来人的瞬间安下心来。

宋于渊自进门起便听到讥诮与挖苦，他眸光深沉幽黑，眉梢带怒。

潘普见此实是不屑，嘴角掀起一抹讥讽。

“如何，宋师弟是要为宗主千金出头吗？”

在众人面前他靠近宋于渊，讥笑着试图将这平日里疏淡却锋锐的人破碎，“人家的目光可不定会落在你身上，别想着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可宋于渊并没有如他所愿，清冷神色没有丝毫破裂，仍是那双冷厉的双眸，宛如一把利刃。

“既不否认，僭越妄议亲传弟子，宗规如何，想必无需我多言。”

潘普从内心感受到一阵寒栗，让他有一刹那的不解后，从容发笑，好像在看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怎么？于渊师弟，你想告发我？”

此话一出，潘普终于在宋于渊脸上看到不同的神色，他嘴角涟起冷笑，疏离而乖张。

“有何不可？”

宋于渊的拇指抵住剑柄，剑刃已然出鞘，幽然漆黑的双眸里满是敌意。

潘普不知大难临头，扺掌大笑，阴狠威胁道，“你可以试试看，看你今后还能不能在柢桎峰混下去。”

“那你又凭什么觉得阮山宗还能容得下你？”

“又是哪个爱管闲……”潘普横眉竖眼，不悦回头。

只见那众人口中的柳云清淡漠神色，眸底尽是鄙夷不屑。

他微愣回神后连忙低头拱手作揖，此时大气不敢出的众人异口同声道：“云清师姐，岸之师兄。”

其实宋于渊前脚进门，柳云清后脚就到了，只是听到了些闲言碎语，让她呆滞在外。

她不好意思进去，起码得等到风平浪静之时，进去才会没那么难堪。

于是，就连临门一脚的陆岸之都被她拉了回来。

陆岸之不解，看向柳云清的眼神十分困惑，“如此也无碍？”

当然有，但是她无法反驳，他们所言皆是今生她所想。

她因着身份的便携，拥有了常人没用的东西，一出生就站在了离终点最近的起跑线，可却因为许多缘故，止步不前。

柳云清轻轻摇头，她也想听听，在各位师弟师妹的心里，她究竟是何形象。

殊不知，如此行为在陆岸之眼里便是不与人争，有道是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

此刻的柳云清在他心里便是心胸宽广慈悲纯净。

陆岸之眼里的她，阳光轻轻洒在脸侧，镀上一层明媚，黑发被微风拂动，她面容平静，不沾喧嚣与诬陷，独立于世。

柳云清本想着晚些时候待声音小了些再进去，如此不仅能了解，还能避免陷入窘境。

哪知还没过多久，公正廉明的岸之师兄忍不住想进去施行责罚之时，宋于渊师弟先行一步。

柳云清万万没想到，宋师弟竟会为自己出头。

眼瞧着形势不对劲，潘普丝毫不惧，柳云清不假思索快步进去，在众人讪讪，挤眉弄眼提醒潘普的眼神下。

她站在潘普身后，问出那句她自己都觉得有点作势的话。

看到潘普怕了，说实话，有点暗爽。

但她心中又有些烦闷，道不明的烦闷。

她看到宋于渊眸光温和莞尔一笑，愈发感觉到自己的脸色阴沉。

“恶意妄论亲传弟子，”柳云清环视一干人等，冷冽道:“待讲学后，自行去执法堂领罚。”

无人敢辩驳，且不论柳云清的身份地位，更何况她身边还站着那位陆岸之师兄。

陆岸之待人虽温煦和善，但极为奉公守法。

倘若今次不好好受着，恐怕长老都会知晓。

潘普低头暗暗恶狠狠地剜了宋于渊一眼，不情不愿地咬牙道：“是。”

气氛压抑得连刚进门的弟子都寂然不动，偏偏一道竹青色的身影闯入。

“宋于渊，你怎么不等我！”一道充满抱怨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忽的转了音调，“呀，岸之师兄！早上好呀！”

李思桉活泼的声音像是给大家增添了生机，众人不约而同的放松了下来，在她快走到陆岸之身边前，出言不逊的众人纷纷颔首低眉应声，去找自己的位置。

“岸之师兄，你怎么来得这般早？”李思桉定在陆岸之身旁不远处困惑问道，随即看到柳云清心中明了，眉目间渐起失落，“云清师姐？”

柳云清见其神色转变之快，心底有数，欲要解释，偏偏陆岸之嘴快一步。

“今日云清第一次讲学，我来陪她。”

柳云清：……

这话讲的有点旖旎，是这样，又好像不完全是这样吧？

李思桉抬眸走近几分，含笑道，“是这样啊！师姐那么厉害一定没问题的！”

又笑吟吟探到陆岸之身前，夸赞道：“师兄你真贴心。”

察觉到陆岸之不动声色的拉开距离后，李思桉紧锁秋眉，又迅速转身道：“于渊，你今天怎么又不等我！”

这一声饱含埋怨，不悦。

宋于渊低沉，像是无可奈何道：“你不是在白舟道君那。”

李思桉娇嗔：“那你能来找我的呀。”

宋于渊神色微变，看向李思桉的眼神耐人寻味，微张双唇时，从远处传来一道沉闷的钟声，笼罩整个学堂，同时他侧目看到了柳云清听到钟声就猛的瘪嘴，她那幽怨的眼神藏不住。

说实话，晨起时对于讲学这事还是蛮虚的，但是接二连三的事情让她忘记了紧张，现在在钟声的铺垫下，经二人提醒，柳云清攥着《毒草纲论》的指尖有些发白。

原因无他，她从未讲过学。

前世她鲜少出小阮山，对于师尊威逼利诱见怪不怪，将她逼出小阮山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只是今生心态变了，想法也变了，才有了这遭讲学。

但也幸亏，她在异世最喜欢的课程也是实践课。因此再她将枯燥无味的讲学，变成了毒草观察课后，也算是平安无事度过此节。

最后，她希望，没有下一次了。

毕竟，被无数双眼睛盯着，尤其是岸之师兄那副欣慰的样子，实在太扎眼，她面部表情已经僵硬，就连身子都快不受她的控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