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探病（1/1）
林楠母女来到医院，之前找到林楠母亲的女人早已等候在病房门外，女人打量着林楠，赞叹道“这就是......?长的可真好",林楠母亲说道“楠楠，你先在这里等妈一下”，说完，林楠母亲把女人拉到一旁，小声说“你都跟她说了吗？一定不能跟孩子说以前的事情”，女人忙不迭的说道“说了，我说了，老太太知道,她不糊涂，都到了今天了，她不会跟孩子说的，你放心好了”，林楠母亲点点头，说道“等下，我先进去看看，人什么样了，怕一时再吓着孩子”，女人忙点头说道“行啊，行，你怎么安排都行”。
林楠母亲转回到病房门口,又对林楠说"楠楠,妈先进去看看,这个奶奶醒了没有,你先在外面等着妈",林楠点点头,她觉得母亲今天有点神神秘秘的,心里猜想里面住着的到底是什么人。林楠母亲随女人进了病房，几平米的一个小房间里，拉着窗帘，光线昏暗，一张单人床，一侧的床头柜上摆放着一些随时要用的东西，另一侧的床边是一些急救的仪器，病床上躺着的人，听到了动静，微微睁开了眼睛，想尝试着坐起来，她挣扎了一下，终是无能为力，女人走过去，慢慢扶她坐起来一点，头顶在床头上，轻声对她说了句“人来了”，病床上的人努力睁开了眼睛，干瘪的嘴张了张，挤出一丝笑，说道“你来了”。尽管林楠母亲之前就听女人说了老太太的病情，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她还是被眼前的人吓了一跳，她不敢相信，这就是穆昔阳的母亲，那个说话气势上总要压人三分，行事干脆利落，头发总梳得一丝不乱，连眼神都凌厉到可以杀人的强悍女人，眼前的这个人瘦得皮包骨一样，脸色蜡黄，眼窝塌陷，一双黯淡无光的眼睛像要从眼眶里掉出来似的，几根稀疏的白发懒散的趴在头上，整个人都脱了相，她眼神已没有了凌厉，满是讨好。林楠母亲别过脸去，她不忍再看。眼前这个亲手毁了她的爱情，毁了她半生幸福，又差点让她们母女分离的女人，曾逼得林楠母亲想一死了之，几十年来，哪怕脑海中闪念到她，林楠母亲都有种说不出的恨，可今天看到她的这副模样，林楠母亲不知怎的，竟生出点心酸。
林楠母亲退出病房，对站在门外的林楠说“楠楠，生重病的人会有些难看，等下你进去了，看了别怕，没事的，就是病折磨的”，林楠眼睛盯着母亲看了一会儿，点了点头，母亲说“快进去吧”，林楠走到房门口，母亲又叫住她说“一定要叫奶奶，别忘了”，林楠点点头。林楠走进病房，借着昏暗的光线，她看到有个老人头半仰着，倚靠在床头，她站在离门口不远的地方，注视着，女人赶紧又帮老太太坐起来一些，轻声对她说“孩子来了”，老太太眼里闪出一丝光，声音带点颤抖的说“来，孩子，走近点，让我看看你”，刚才在门外，母亲提醒林楠，叫她进屋以后不要害怕，林楠本来做好了思想准备，可看到病床上的人，她一点都不觉得可怕，听到叫她走近点，林楠就径直走了过去，站在老太太床前，老太太伸出干瘪的手，想要握住林楠的手，林楠就上前攥住了她的手，林楠竟一点也不觉得害怕和别扭，这大概就是血缘的关系吧。女人赶忙搬把椅子，让林楠坐下，林楠坐在床边，攥着老太太的手说“奶奶，你生了什么病？”，老太太一下老泪纵横，林楠说“奶奶，你别伤心”，老太太半天才一字一顿的说“奶奶不伤心，高兴，都长这么大了，真是比小时候出落的更好了”，林楠说“奶奶，你见过我小的时候？”，老太太说“见过，当时......”,站在旁边的女人赶紧咳嗽了两声，她害怕老太太一时说漏了嘴，老太太领会到，接着吃力的说“当时你妈妈带你到我家里玩”，林楠就一直攥着老太太的手，跟她又说了几句话，这时护士进来提醒道“病人要多休息，注意探视时间不要太久”，林楠说“奶奶，你好好养病，改天我再和妈妈来看你”，老太太看向旁边的女人，女人从床边柜子里，拿出个小盒子，递到老太太手里，老太太慢慢打开盒子，从里面拿出样东西，塞在林楠手里，林楠一看，是块圆形的东西，翠绿色的，表面还有一点点晶莹的白色凸起，很清透，拿在手上，很清凉细腻的感觉，林楠问道“这是什么呀？”，老太太气若游丝，缓缓说道“这个东西叫十籽莲心，意为'十指连心'，是用碧玉和羊脂玉镶嵌在一起做成的，是奶奶家祖传的东西，奶奶出嫁的时候，奶奶的奶奶舍不得我，就把这个东西给了我，跟了我一辈子了，今天奶奶把她给你”，林楠忙把东西还到老太太手上，说道“奶奶，我不能要，这个东西太珍贵了”，老太太又把东西重新塞在林楠手里，紧紧攥住她的手，喘息着说道“孩子，拿着，现在除了这个东西，奶奶已经再没有什么可以给你了”，这时护士又走进来，林楠母亲也跟着进来，对林楠说“楠楠，我们该走了”，林楠把手从老太太的手中抽出来，给母亲看手上的东西，母亲拿起来，看了一下，接着放在老太太的床上，说道“我们不能要您的东西，您好好养病吧”，接着示意林楠离开，林楠说了句“奶奶，我们走了，改天再来看您”。
老太太一直目送林楠离开病房，她眼睛盯着房门的方向，流着泪，喃喃道“她不肯原谅我，我真的错了，如果不是我当初骗他们，可能昔阳也不会那么年纪轻轻就走了，我现在可能也是个幸福的母亲和奶奶，每天被儿孙围绕着”，一旁的女人别过脸去，抹着眼泪说“您别总想这些难为自己了，当初你一个人撑着一个家，你也没办法的事”。回去的路上，林楠和母亲两个人都没怎么说话，快到家的时候，林楠忍不住问道“妈，刚才那个奶奶，她是？”，林楠母亲迟疑了一会，说道“我不是跟你讲了嘛，是我老同学的母亲”，林楠说“可我感觉她对我好亲切，就像我的什么亲人似的”，林楠母亲没说话，林楠隔了一会儿又说“妈，我已经长大了”，林楠母亲看着林楠，和缓的说“楠楠，人生有很多不尽人意的事，知道的越多，人就会越不快乐，妈希望你可以做个快乐的人”，林楠眼里噙着泪，说道“妈，我觉得那个奶奶真很可怜，我们改天能再去看看她吗？”，林楠母亲抚摸了一下她的头说“过两天，妈再带你去”。
第三天的傍晚，林楠母亲下班走出单位，她看见女人又等在门口，她走上前去，刚想询问下老太太的情况，女人先开了口，她说“老太太走了，后事我都处理好了”，林楠母亲心中涌出一丝悲凉，说道“什么时候的事？”，女人说“你们去的当天晚上”，说着，女人掏出样东西，说道“老太太临终前，反复嘱咐我，一定要把这件东西给孩子，求你收下吧”，林楠母亲接过来，打开一看，是那天老太太要给林楠的那块玉，她看看女人恳切的目光，说道“我替孩子收下了”，接着又问“葬在哪里了？改天我去看看”，女人说“还没葬，我打算带着她的骨灰回老家去安葬”，林楠母亲说“怎么葬得那么远，不跟穆家人葬一起吗？”，女人说“老太太生病后，把她这辈子攒下的一点值钱的首饰什么的，都卖了，临终时，给我留了一些钱，让我用这些钱打发自己以后的日子，老太太临终前说她想回家乡。也罢，自她嫁进穆家起，也没过过几天好日子，男人早死，长辈不公，一家人的排挤，不葬一起也好”，女人抹了一把眼泪，接着说“我算计着，这些钱足够在家乡买处房子了，我就把她带回家乡，葬在离我近点的地方，从年少开始，我就跟她在一起，以后我继续陪着她”，林楠母亲眼眶也湿润了，说道“什么时候走啊，我也去看看”。
一个月以后，一个休息日的上午，天气有点阴沉。林楠母亲把一束鲜花放在穆昔阳母亲的墓前，她看着墓碑上的照片，说道“我替昔阳和楠楠来看看你”。她离开墓地时，乌云渐渐散去，天有些放晴了，此时，林楠母亲青春年少时那段刻骨铭心的爱情也仿佛一同被祭奠，那些爱恨情仇也都随着人的逝去而消逝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