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天官（1/1）
星斗闪烁，海浪扑岸。
夜空下。
少年席地而坐，与猴子并肩，一人一猴目光相对，许天然余光一瞥，见猴子肋骨处有一条长长的伤口，用碾碎的草药敷起来。
猴子说：“后山有一只老虎，以猴群为食。”
许天然点头：“我知道，这只老虎与猴群似乎达成了一个默认，只要猴群交出口粮，它并不会大肆杀戮，你是被猴群推出去的口粮？”
猴子摇头：“猴群推出去的猴子大多年迈。”
许天然道：“所以你是反抗者？”
猴子目光幽幽，望着海浪在黑暗中一遍又一遍拍击着海岸，周而复始，孜孜不倦。
“凭什么猴子就一定是老虎的口粮？”猴子反问。
许天然想了想：“因为老虎很强。”
猴子默然不语，许久之后才吐出一句话：“总有一天，我会比它更强！”
猴子的语气异常坚定，它的信念不可动摇。
许天然笑了。
猴子不明所以，“很好笑吗？”
“一只猴子说要击败老虎，不好笑吗？”许天然反问。
“谁说猴子不可以击败老虎？”猴子问，紧接着说：“我肯定会击败它，然后当上猴王！让猴子猴孙们不会再受到压迫！”
一只猴子竟有这样的志气，而真正令许天然愕然的是，猴子很清楚自己要做什么，他似乎是天生的反抗者。
他拥有坚定的信念，他拥有清晰的目标。
“你很了不起。”许天然由衷说道。
“你呢？听猴子们说，这座山来了个奇怪的人，它们说的就是你吧。年迈的老猴说你是这座山的土地，是神仙。”
“我的确是此山土地。”许天然道。
猴子一听，目光炯炯：“那你一定很厉害！可以教我本事吗？”
许天然却是摇头。
“为何？”猴子问。
“我既是山神土地，这座山的一草一木，每一个生灵我都应该一视同仁，你与老虎并无不同。”许天然道。
“可是老虎杀生！”猴子怒视他。
“我若教你，便是我杀生。”
世间一切都有因果报应，许天然不想沾染是非因果。
他只想做个规规矩矩的土地，这是师傅的叮嘱。
“你教我本事，我来杀老虎。不是你杀生，是我杀生。”猴子还是不肯放弃。
年轻的猴子显然不知道什么是因果。
许天然伸手抚过猴子的伤口，只见那泛着红肉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起来。
“不教。”
猴子沉默，他知道眼前的人虽有本事，却没有立场帮他。
可他内心却没有一丝动摇。
“即便你不教我本事，我也能杀了老虎！”
许天然笑道：“那是你的事。”
说话间，海面突然出现一抹亮光，光芒越来越盛，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只五彩斑斓的鲤鱼，它一跃而起，激起千层浪，随后隐入海中消失不见。
“这是？”猴子惊讶。
“应该是龙族变幻的。”许天然舒展了下身子：“龙最喜欢变成鲤鱼了。”
“你怎么知道一定是龙变的？”
“海里有鲤鱼吗？”
这涉及到了猴子的知识盲区。
“石头能变成猴子吗？”
“啥？”许天然没有听清。
一人一猴分别。
猴子回了后山，继续为了打败老虎而努力着。
许天然也回到了草庐。
时间过得很快，悠悠半载过去。
许天然已经在此地当了半年的土地。
期间收到了师傅的飞鹤传书，大抵内容是他已经上任泾河河伯，受到泾河龙王盛情款待，又询问了许天然的修行。
许天然不知如何回答，大半年光阴都浪费在道场造型上了，至于修为，结丹期未有一丝松动。
索性将飞鹤扔到桌子上，拾起一本杂记津津有味看了起来。
正入迷时，旁边的肥兔子突然扒拉他的头发。
瞥了一眼，见肥兔子前肢在不停比划，许天然抬头往天上看去，一朵淡金色祥云正在缓缓逼近。
金云上笔直地站着一个人，他衣着华丽，金丝银缕编织而成的服饰，贵气逼人。
“此山土地何在？”
金云还未降落，便听到男子放声道。
声音中蕴含法力，整个山都响彻着男子的声音。
许天然放下杂记，起身道：“你是何人。”
金云突然加速，几个呼吸间便停在许天然身前。
华丽服饰的男子淡淡瞟了他一眼，语气冷淡：“我乃中天崇圣大帝麾下天官。”
许天然心中微惊，作了个稽，问道：“天官为何事而来？”
天官站于金云之上，居高临下，神色倨傲：“你可是新上任的土地？”
许天然：“正是。”
“难怪。”天官淡淡回了一句，接着说道：“中天崇圣大帝掌土地丶山川丶林木，你脚下这片地，皆是大帝管控。”
许天然眨了眨眼睛。
天官见状，神色有些不耐，又说：“人间诸神，说的好听是神仙，说句不好听的，只不过是为大帝打杂罢了。大帝一念间，任你是山神土地，还是城隍灵官，革去神职只是一句话的事。”
许天然还是眨了眨眼睛。
天官微微皱眉，话锋一扬：“天庭职位错综复杂，像你这种小神，若是没有后台，很快就会被挤下台。不过大帝耳根子软，只要本天官说几句好话……”
听到这里，许天然终于明白了。
什么天官，原来是来人间打秋风来了。
天官接着阐述其中的利害关系。
“天官，多少合适？”许天然道。
见眼前的小土地终于明白，天官也不废话：“三千灵玉即可。”
灵玉，是天庭的硬货币，非常坚挺，源远流长，可追溯到上古。
不过三千灵玉，这可不是小数目，也不是一个小小的土地便能拿出来的。这所谓的天官一开口便是三千灵玉，让许天然心头微怒。
“天官，在下不过一方小神，如何能拿的出三千灵玉，三十灵玉的话，在下努力凑凑，倒是能拿的出，还望天官莫要嫌弃。”许天然说着，便努力地掏荷包。
磨蹭许久，递上了一捧灵玉，甚至有的灵玉还是碎玉。
天官轻轻一勾，那一捧灵玉飞到他面前。
他叹了口气：“其实这三千灵玉并非是给本天官。天庭势力错综复杂，这三千灵玉很大一部分是疏通关系，本天官不过是拿一点辛苦费罢了。”
又说：“本天官自然明白像你这种小神怎可能有三千灵玉。本天官心善，可准你时间凑齐，往后每月三十灵玉，十年期限，如何？”
许天然压住怒火，看来这天官准备长期打秋风来了。
“天官，你也看到了，此地并无一丝人烟，道场稀零，没有香火，如何能每月供奉三十灵玉。”
天官道：“那便是你的事，难不成要本天官给你倒贴？”
许天然神色一僵。
天官瞥了他一眼，冷淡道：“每月本天官会来一趟，你好自为之。”
说罢，金云腾空远去。
许天然望着天际被金云拖曳出一道痕迹，看了很久，直到痕迹被抹平。
“天官？”他抬头望天。
看来做神仙也不能逍遥自在。
许天然忽然想起了那只猴子。
他此刻与猴子的处境竟如此相似。
天官何尝不是猛虎。
坐在石凳上，小动物们又围了上来，叽叽喳喳讲个不停。
这座山造化钟神秀，动物颇具智慧，这群小动物在问那人是谁。
许天然摸了摸胖兔子的肥耳朵，道：“是只神仙。”
小动物们不懂神仙是什么意思，又吵闹起来。
许天然想了半天，没有解释。
这时，一只小松鼠扒开动物们，跳到石桌上，怀里还抱着一堆蔬果。
“那只猴子又来求药？”
小松鼠的小脑袋前后晃动。
山中的动物多是认识，小松鼠成了猴子与许天然的信使。
这半年来，猴子会用各种蔬果与他交换药品。
许天然知道猴子的情况，不断挑战猛虎让他遍体鳞伤。
若是没有许天然的药，猴子怕是早就命丧虎口了。
许天然拿出了一个小瓷瓶交给松鼠。
松鼠抱着药瓶就要给猴子送药。
许天然忽然叫住小松鼠。
“你将那猴子带过来。”
小松鼠挠了挠后脑勺，品了半天，好似明白了许天然的意思，蹦蹦跳跳走了。
“猴子如何能打败猛虎？”
“倘若这只猴子修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