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艾布拉(1/1)
这个老板叫覃佳宝,是大头的爸爸认识十年的朋友,早年在那边做了珠宝生意发了财,就一直没有回来,地址是在新疆伊犁,给当地修建水渠以灌溉瓜田。吃住都管了,要能吃苦,有力气,如果前面的试用不合格,不能适应高强度的工作的话,是会被辞退的。合同一年一签,必须做满,月初按时发,否则将要面临双倍赔款。
在火车和大巴上度过了晕头转向的两天一夜,终于抵达伊犁哈萨克自治州特科斯县,在露营帐篷躺下的瞬间,全身既兴奋又疲惫,我当晚发了高烧,全身无力,迷迷糊糊睡去。
我躺了一整天,醒来时,隐约看到了大头和一个人进来了。
“醒了啊?”几个字不情愿似的从那个人嘴缝里蹦出。
我打量了一下他的样貌,这是一个老板模样的中年男人,满嘴胡子遮住了他的嘴巴,深邃的眼眶里目光慵懒,于是说道:“您是覃叔叔吧,不好意思,我明天就能上工。我这恢复得差不多了,没问题的。”我想要起身,但是目前还是没什么力气。
老头没说话,手里拨动着佛珠。
大头忙接话:“哎!覃叔,都怪我没提醒他,这孩子舍不得妈,一路上就猛啃她妈做的地瓜干,那是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啃啊,结果呢,哦豁,一来就窜稀,把身体搞虚了,其实他身体扎实着呢,以前跟我冬天里下河里摸鱼都没事,八成是水土不服,就是你们这有的那个……高原反应!”
“多多休息吧,这儿也不是西藏。”老覃转身离开。
大头,都叫你跟你爹多读读书,新疆最高的阿尔泰山海拔才2800米,哪来的高原反应。
大头望着他的背影:“对对对,上课那会儿,我是想好好学习来着,可这怪不了我啊,那地理老师讲课跟催眠似的,我哪儿扛得住,对了,这个罗炎学习好,他是考大学的人哩!他懂得多,什么这个山那个海什么的,他背得最清楚了!”
我脑袋还是空空的,茫茫然地坐在床上。产生了一种对陌生环境,陌生旅程的担忧。
不管了,还是出去看看吧!
我们的根据地是依靠着一座古城遗迹所搭建的,这里地势开阔,斑斓的岩石和破败的城墙交相辉映,蔚然壮观,神妙莫测。
风蚀岩群千姿百态,有的宛如灵蛇出洞,有的像是巨型屏风,石层形似咆哮的怪兽,怪石如同雕塑一般联袂而至,不难想象这片土地曾经得金碧辉煌,只是千年的沙漠风暴使其发生了沧海桑田的变化,只余下一片荒芜了。
这座遗迹有一个令人胆寒的名字,叫做亡灵城,据当地传说,这里曾经也是一个繁华的大都市,后来因为国民骄奢淫逸,贪图享受,滥砍滥伐,所以遭到天神惩罚,一场巨大的沙尘暴席卷了整个国家,将所有人都埋在黄沙底下,所以到了夜晚,经常能听到亡魂一般的哀嚎。
这个传说虽然老掉牙,不过到了现代,经过民俗专家和考古学者的调查,证实这个传说其实并非空穴来风,考古发现这里确实有一个繁华一时的小国,一片繁茂的白杨树,因为过度砍伐,导致土地沙漠化,最后亡国,而那到了晚上阴森森的声音,是疾风吹过千沟万壑的岩壁所发出。从科学的角度来看,编造这段神话故事的人的本意应该主要是为了提醒人们爱护环境。
前来报到的第一天,主要是宣讲。
这里是新疆,我国西北边陲,只要你们勤劳肯干,听从命令,一定会给大家丰厚的报酬,但是!这里也有豺狼虎豹,土匪流氓等危险,所以为了我们的工程顺利完成,为了大家的生命安全,我们将采取的是半军事化管理,时三班倒,24小时不歇业,吃饭排队,3人为一组,9人为一个小队,干活按照队长的要求去做,请假需要请示批准,必须严格执行,不允许私自离开,保证完成组织的任务,听到没有!?
“听到了!!!”全场激情澎湃,大声回应。
我是和大头一个组,另外还有一个维吾尔族小伙,性格跟我差不多,喜欢闷头干事,话不多。基本没有跟我们交谈过。
大头想去套套近乎。
“艾布拉,听说你家里还有个妹妹啊,长得漂亮不?”大头跟个狗仔队一样,不知从哪儿得到的消息。
艾布拉一言不发,仿佛刚才只是一只蚊子嗡嗡飞过。
见他没吭声,大头不知好歹地重复了一遍。
重重的一拳,像夯土的铁锤一样挥在了大头身上,大头差点没站稳,跌倒在地,吃痛骂了一声:“草!”
他们俩很快扭打在了一起,你一拳,我一脚的,有难舍难分之势。
大头以前在学校打架是出了名的猛,属于重量级选手,一个人干翻四五个没问题。
艾布拉虽然瘦,但个子高,属于精壮的,竟然完全不落下风!我费了老大力气把两个人拉开,自己也啪啪挨了两拳。
艾布拉揪住他的脖领,用不太标准的普通话说:“是的,我不仅有个妹妹,而且她还非常美丽。就像天池边的仙女一样,但是如果你对她有非分之想的话,我一定用铁锹削掉你的脑袋。”
艾布拉说完扔下铁锹,怒气冲冲地离开了,还说了几句听不懂的维吾尔语。
后来我才知道,这几句话的意思是该死的汉人,滚出去之类的含义。
这一举措,大头蒙了,从地上爬起来。
我不忘添油加醋地说:“叫你胡言乱语,别人肯定是看你长得猥琐,担心你做坏事呢。”
到了晚上,我想找艾布拉想问一下,没想到也换来一顿臭骂,我不死心,问了一个当地的维吾尔族小伙儿。
原来艾布拉家以前好心收留过一个流浪汉,那是一个汉族男人,他爸爸是个古道热肠的汉子,毫不在意来者的身世过往,地位低下,让其在他家吃住,并且帮忙干活。
这样和谐的日子过了一年半左右,有一天艾布拉的爸爸出门去买一些小羊羔子,他漂亮的妈妈独自在家,那个汉人见色起意,奸杀他的妈妈,还烧了他家的房子,带着财物逃了,他的爸爸回来看到这般悲惨的场景,极力遏制愤怒,带上猎狗,骑上马追杀那个男人,靠着猎狗灵敏的嗅觉,追杀了三天三夜,终于找到了这个卑劣的家伙。
复仇的怒火让他变得狂暴,他捅了那个男人三十多刀,对方当场毙命。
恩将仇报的行为固然令人唾弃,但是杀人的行为也是违法的,法律是禁止复仇的,如果允许复仇的话,社会就会陷入无限复仇的混乱当中。
警方很快通缉了他,艾布拉的爸爸选择了逃亡,留下了他们兄妹两个,孤苦伶仃。长兄如父,十来岁的艾布拉带着妹妹一路长大,不知道吃了多少生活苦头和经历了多少冷眼。
如此悲惨的童年造就了艾布拉冷酷,孤僻的性格,我唏嘘不已,回去又转告给了大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