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边缘人（1/1）
可以想象在热闹的海边大吃一顿是一件很痛快的事情，只要能够付得起钱就可以非常快乐。
而且在缘海这里，大多数人就算不吃东西，也不会难过，毕竟身边往往还有另一个人陪伴。
除了白海。
“来到这里已经十年了，可还是找不到能够相处的人。”
孤孤单单地过了近二十年，明明这里的人长得和自己很相似，但却始终没有以前的那种感觉……
也许是因为他们都只是普通人，可和自己很像的那些“超能力者”都过得很糟糕，而且他们对待其他超能力者也像受惊的猫一样充满了警惕，不让人轻易靠近。
明明以为是“同类”来着，结果最后只能无奈地离开，等待自己的是一如既往的孤独。
偶然化身为“幽灵”穿梭于人群，听到了关于拥吻之海“缘”的传说，还经常去海里去等待着，依旧没有等到同伴。
突然间想起了之前那个帮助过的女孩，说起来如果不是因为今天在缘海突然感到心里十分轻松，自己也不会帮她。
他是一个脱离了社会的人，这么多年来沉默寡言，对任何人保持敬而远之的态度，甚至有过七八年一句话都没说的记录。
白海不知道的是，这么多年来他和普通人类说的话加起来不超过300个字，和巧就说了88个字。
不过他倒突然想起对方曾说过要请自己吃饭。
“要不然吃点东西？算了，反正也感觉不到饿。”
白海行走在黑暗的小巷里，幸好今晚没有下雨，一旦下雨这里就会变得臭不可闻。
今天也去了海边，虽然没有等到想要等待的人，但却意外见到了一个传闻中的人物，拒绝了那份邀请，其实自己可以选择答应他的请求，不过还是算了。
毕竟去一个新的未知之地，也不见得能摆脱孤独，而且自己虽然找得够久了，但还是想找到同伴。
尤其是那一位最好的朋友。
想到那位天真的朋友，白海又不免寂寞地自然自语：
“我找了你好久了，还是没有找到你啊……”
“我也找了你好久了，可算是让我找到你了。”
身后传来的话和白海说的话很像，不过声音听起来一点都不寂寞。
白海转身看向那人。
来者戴着一顶黑色的礼帽和一张白色面具，身上的燕尾服上沾上了一些发出腥味的暗红色液体。
“你是谁？”
此刻他已经变为了“幽灵”，但还没有切断对方能够看到自己的视觉联系。
那个人很有礼貌地向白海弯了下腰，起身后愉快地打了招呼：
“晚上好，W。”
“W……是谁？”
白海假装自己完全不懂对方的意思，因为这么多年以来他已经不是第一次遇到叫自己是W的人了。
面具男愣了一下，但很快意识到这只是白海的小伎俩罢了，于是哼哼闷笑，揭穿了他：
“我知道你就是W，别人很难找到你，但我可不是你的别人。”
“A？！”
白海的身体突然间疯长出了大量的毛发，双手变成足匍匐于地，眨眼间他就变成了一只敏捷的猎豹，向巷口猛地狂奔而去。
“跑吧，我就是想你往那里跑呀。”
一阵恶趣味的坏笑从A的面具下传出，没有人知道背后面具的那张脸此刻究竟是一副怎样的表情。
白海瞬间跑出了巷口，他既没时间庆幸自己逃离了A的能力范围，也没时间细究A居然能让自己跑掉。
因为他知道自己在二十年前做的事情导致了A的愿望失败了三分之一，这笔账他会一笔一笔地和当初反对他的那几个人算。
“嘣！”
突如其来的剧痛让自己差点倒在地上，当白海抬起头时才发现有数个黑色的枪口对准了自己。
“报告，缘城内出现大型猫科动物，已打入麻醉镖。”
——这些讨厌的人类就是捕杀超能力者的“猎杀者”手下的猎杀员吧。
“这下糟了呀……”
在变成其他生物以后，“幽灵”的状态必须得再次使用超能力才能变成，但是刚才忙着逃离A，自己居然没有再次变成“幽灵”。
“现在再变成“幽灵”的话，依旧会晕眩过去，如果附近的A找过来了，恐怕下场会比被这些人抓到还惨……”
无论如何都得逃离这里！
猎豹的体毛很快地萎缩起来，身体也逐渐变得巨大，头顶开始长出象牙般的独角。
“报、报告，猎豹变成了犀牛！”
强壮的犀牛一口气顶开面前的一脸错愕的人类，变成耐麻醉的犀牛后身体也恢复了很多力量，白海想找一条出路离开。
但是，面前是街道，满街都是人，他们的样子有很多，害怕的，好奇的，看热闹的，但没有一个人让开了。
“快点走开！”
面对望向自己而且围得水泄不通的人群，白海迟疑了，他以为人们是没听见，但其实与智慧生物沟通本来就是他的能力之一，他们都听得到。
“为什么犀牛会在这里？”
“这头犀牛身体好白，是白犀牛吗？”
“怎么可能，白犀牛的颜色也没这么白，它们那是淡灰色！”
但可以说是与人类早已分离开的白海只看到了人们没有应答的反应，却没有见到人们眼中那看到一头踌躇不前的野兽时那愈发好奇的眼神。
当然，猎杀员们可不会在这个时候选择去思考这是什么物种的犀牛。
“那不是什么犀牛，一定是超能力者，改用爆破弹！”
白海愚蠢地犯了两个错误，一个是惊慌到再次忘记变成“幽灵”，另一个是担心自己和身后持枪的猎杀员伤到人类而犹豫了两秒钟。
所以等到那些奇怪的东西打到身上的时候，白海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火花在自己的背上爆绽而开。
“嘣！”
白海重重地倒在了地上，他望向四散的人们，听到了他们的尖叫声音只有一个“啊”，他没有求他们救自己，而是在思考为什么自己听得懂他们说的话，却没人听得懂自己说话……
——难不成就算野兽会说话了，也没有人会认真听吗？
勉强还能动一动……
白海挣扎着想要变成“幽灵”，就在他即将变成的时候，他似乎看到了一道速度惊人的身影。
那道身影的速度仿佛超过子弹，飞快地穿梭在猎杀员之间。
空气中传来了一些声响，接着就是那些可怕的枪掉在地上的声音。
白海吃力地扭过头，他看到了十一把被堆在地上的枪，这让他想起以前看到露营的人用来做成篝火而堆起来的柴火。
“嗯……不是、十二个人吗……”
“嘣——”
这次的枪响声比任何一次都要响，甚至让白海略微出现了耳鸣，接着周围的声音慢慢地恢复清晰。
“滴嗒嗒——”
不是一下一下的“嘀嗒”……
当白海回过神来，他看着眼前的景象感到了一阵恶心。
十二具站立的尸体眉心都被射出了一个窟窿，汩汩的鲜血从小洞里流出，夹带着一些脑浆慢慢的流过他们那甚至来不及露出恐惧的脸，从下巴滴到了地面。
白海很少为自己不用进食而感到高兴，但这次他确实应该感谢自己拥有这种能力，这让他长时间空着的胃根本没法吐出什么。
并不是因为害怕，而是纯粹感到恶心。
对方显然是故意这么做的，看得出来他非常憎恨这些猎杀员。
“哼哼，今天晚上才杀了十二个，看来今天也比不过老大。”
对方停下了，耳朵上有个耳塞，可能是怕枪声震到自己的耳朵。
其实不是一下枪声，而是十二下。
对方随意地把枪丢在了一旁，瞥了一眼已经变回了人形从地上站起来的白海。
两人默契地回到小巷中。
白海认为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小会儿，A没追过来就说明他已经离开了。
那个杀掉了十二名猎杀员的超能力者看着伤者的身体竟然已经完好如初，惊讶地说道：
“好厉害，为什么你根本死不了还不反击，就算不想反击也能跑掉吧？”
白海看着眼前这个也带着面具的男人心里原本有些戒备，但一想到对方刚刚帮了自己，而且对方的面具只是吓唬人的魔怪面具，倒也收回了一些警备心思，。
“为什么不说话，不，那破枪吗？我也想不通为什么有一把枪的子弹不是爆破弹。”
或许是因为白海的沉默，魔怪脸把这份无言归结在自己疑惑的问题上。
“谢谢。”
“嗯，不过无所谓。”
两名超能力者见面了，他们互不相识，但都能敏锐地感觉到对方身上有着秘密。
“呃，咳咳……”
魔怪脸按着胸口单膝跪在地上，他的速度让他的五脏六腑震得生疼，一口血咳在地上，上面好像还沾了一些肉沫。
“你的反噬很严重啊。”
白海看着他的样子，回想起以前见过的超能力者的各种惨相，有些担心这个刚刚救了自己的人。
“没办法啊，不过虽然很痛，但比起藏起来活着，还不如拼着死掉的想法多除掉一些想杀死我们的人。”
这种想法是白海第一次听说。
“有必要这样吗？”
“当然了，所有超能力者都是这个社会的‘边缘人’，不过超能力者如果暴露了，或许可以改变现状。”
白海不理解对方的逻辑。
“为什么？”
“因为那个时候全人类都会攻击超能力者，所有超能力者都无法藏身，他们也会收起最后的侥幸与仅存的善意……”
两个人突然都不再往下说了，他们可以想到好几种情况，不过都不是很好。
但也不见得比现在差。
“也许是时候先让人类看到‘边缘人’的愤怒了。”
“你一个人能做成什么呢？”
白海忍不住去质疑了，魔怪脸说的话无论怎么听都很可笑，而且显得非常无力。
“谁说只有我一个‘边缘人’了？”
白海屏住呼吸，他从这句话里理解到了对方真正想和他说的。
“你见过一些超能力者了吧，你觉得他们对人类是什么态度？你就不觉得——”
魔怪脸把嘴凑到白海的耳朵旁边确保他能听进去每一个字：
“——你就不觉得这些被疯狂群笼罩的‘边缘人’会靠在一起，大笑着撕烂这个该死的世界吗？”
他慢慢地缩回头，仔细地观察着面前这个好像什么都不知道的“同类”。
白海的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但他的心里却翻江倒海。
一个由超能力者所组成的组织确实有着改变世界的能量，虽然所有人的力量都会伤害自己，但他们又怎么可能还会在乎呢？
“‘边缘人’是什么？”
“是乞丐，是疯子，不仅仅是吃不好穿不暖，而是像口吐人言的野兽那样被所有人用异样的眼光看待，哪怕只是请求他们让给自己一块苟活的角落……”
“口吐人言的野兽……我们不是人吗？”
“不是，没有人可以自己飞起来，随意地操控火焰，有着轻易杀死人的力量。”
“‘边缘人’……”
“是你。”
孤独地过了二十多年，却只有十年才在人类的领地；见过了许多超能力者，很少有人提过爱与温柔。
——世界上最冷的是冰层下的海水。
——城市的冰冷早就胜过了海水。
这是过去一位白海见过的超能力者死前说的话。
他从头到尾都没有看一直在努力救他的白海一眼，却在最后反驳了那句白海随口说的话，死不瞑目。
魔怪脸离开了，却又好像是再次动用了他的超能力，速度快得哪里都是他的影子。
白海拖着脚步回到大街上，一路上空空荡荡的，好像还有点冷。
“咔嚓咔嚓！”
一个躲在细长的电线杆后一脸兴奋的肥胖市民对着白海用相机一阵狂拍，但画面里的白海却突然不见了。
“嗯，怪物哪去了？”
他疑惑地说完这句话，下一刻自己却被绊倒，接着手中的相机也被夺走，但是却又什么都看不到。
“啊啊啊啊啊！”
人就这样尖叫着爬起来跑掉了。
白海看着手中的相机，如果这里面的照片泄露也许他就会永远成为一个“幽灵”。
“‘边缘人’是口吐人言的野兽吗？”
脑海中是之前那些兴奋的人脸，和枪响过后那些狼狈的“啊”。
那些尸体的血腥味缓缓飘过，白海看了一下那些依旧站立着的尸体，却意外有了新的发现。
那是一行用他们的血涂在地上的字。
——明天这条街道上将会堆满尸体！
这个时候会做出这些事情的，也就只有“边缘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