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坎途（1/1）
她待在天台山，消息闭塞，很久之后才知道夜萤被炙炎禁足的事情，这还是照麟成年以后炙炎第一次罚夜萤。
没过几日，天界派十万天兵围了天台山，黑云压山，长青一介凡人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姜水也没见过……
不过按照她如今的实力，她若不想离开天台山谁也没有办法带她走。
可来的人是承黄。
他站在那重洁白无瑕的云上，拳头握紧了又握，他说：“奉天帝之命，将窃取天族宝物五彩琉璃瓶的姜水，带往天界复命。”
真是笑话。
长青哆嗦得不成样子，姜水干脆一挥手将他放倒，撤开天台山的禁制，主动送到承黄面前。
“天帝要改立太子了吗？”
她不咸不淡地开口，果然戳中了他的心思。
即便姜水对这些事情不屑一顾，却也看得出天族二皇子承遇并不似表面看上去那般风光霁月，至少，这人的野心不小。
九州危难之日他本和承黄待在一起，弱水失控之后就再也没见过他。
听说仙族二皇子在天河失守以后果断谏言，如果弱水倒灌，那样多年前仙宫的悲剧就会重来一次，不如主动引口掘堤，让弱水可以最大限度地落入九州，仙帝风昀未有一丝犹豫便让他带人驻守天河，一旦发现弱水有逆流的趋势，立刻豁开天河，守卫仙宫。
姜水冷笑着摇头，弱水落下梁州的时候，她吓得腿都软得站不住，太华山上四个时辰的苦苦坚持，从未有人来帮过他们，原来人家早就选择了弃车保帅。
她当然知道承黄的处境，他的亲生母妃，前天后锦舒，在生下他后自戕而亡，触怒了天帝，没人追究锦舒为何自戕，也无人问津刚出生的小皇子如何在天界立足，他被丢在他母妃横尸的宫殿里长大，被奴婢苛待，被天帝厌弃。
他从小就知道，自己不努力就永远不会再有出头之日，他受够了那种苦日子，在姜水三百岁还在叠纸画花的年岁，熟读经诗古卷，习得仙族秘术，突破仙族修炼上限，才一点点得到风昀的注意。
他靠着自己的天赋和努力一步步登上太子之位，不比有爹疼娘爱的承遇，他不敢有一丝懈怠，即便如此，他还是赢不了承遇，他轻飘飘一句弃人间守仙族就得到了风昀全部的信赖，让他苦苦坚守了千年的心中大道瞬间土崩瓦解，他看重苍生，宁愿以性命相护，可他又得到了什么？
天帝以五彩琉璃瓶失窃来掩盖自己的野心，要挟持姜水打开神族之门，到头来，他连自己唯一在乎的人也护不住。
可他今天还是站在了这里，若他不来，他就永远失去了翻身的机会，今后还有处处受人掣肘，他不愿意，他发誓，一定要大权在握，一定要凌驾于所有人之上，他只有登上那个最高的位置，才能真正做自己想做的事，大道万千，只有权力可纵横天下。
所以即便他心有不忍，也还是来了，可他不敢面对那个姑娘，从前不知道她的身世，还以为她是仙族遗落在魔族的仙女，那日在太华山见她自如地催动五彩琉璃瓶便震惊不已，如今知道她是神女，他却突然有些自惭形秽，不敢直视她的眼睛，他终究要踩着她，登上那个位置。
多日不见，她又瘦了好多，苍白的小脸没有一点血色，却不知为何功力大增，神情恹恹的。
她说：“我跟你走。”
他想，人生大概都要做一些后悔的事情，可若是不做，就永远也不知道哪个更值得后悔。
天宫。
万年不变到处一片白色，姜水不喜欢，可巧的是，她今天也穿了件白衣裳。
风昀居高临下地审视她，那副倔强的样子与三百年前一模一样，他又说了一遍第一次见她时说的话：“你本该是我仙族之人。”
她冷声一笑：“本该？天帝老糊涂了吗？哪里来的本该？给我生命的是神族，养我长大的是魔族，无论如何，我也不该是仙族之人。”
风昀阴鸷的眼底划过一丝怒意：“是炙炎把你抢了去，即便你是神族，六界之中，只有仙族承袭了神族之志，若不是炙炎横插一脚，你会在仙族长大，也不用掩埋身份千余年，你会是这世界唯一的神女，身份尊崇，没人敢折辱你！是炙炎，是他毁了你的一切！”
“你还有事求我，我劝你，对我父君尊重点！”
拜夜萤所赐，她幼时中了风雨兰的毒，炙炎带她去汤谷疗伤，只有夜萤知道这件事，知道她的秘密。
她是仙族苦寻已久的打开神族大门的钥匙，姜水想，夜萤大概是被自己气疯了才会不顾魔界安危告诉风昀她的秘密。
除了夜萤想看她痛苦，她找不到任何一个理由。
真是个疯女人。
风昀的声音响起她才回神：“这么说，你愿意助我打开神族之门？”
姜水嘴角扬起笑意，只是那笑意未达眼底：“都说了我是魔族，我怎么可能帮着仙族变强去对付魔族，天帝真会讲笑话。”
“吾要开神门，不只是为了仙族，更不是为了对付魔族，吾是为了……”
“天下苍生？”姜水出言打断他，“别开玩笑了天帝，你若是为了天下苍生，就不会同意承遇的提议，你知道下界有多少人因为弱水死去吗？在你眼里，凡人命如草芥，可你本来也是个凡人，会不知道弱水落入凡间的后果吗？”
“你！”
“你什么你？一百年前，就有人跟你提议，广纳人族入仙宫，你不同意，因为你觉得要三万年才能从人族中孕育仙族太过漫长，你不想付出任何代价，对你来说最有吸引力的法子当然是找我帮你，只要打开神族之门，凡人就能一跃登仙，不得不说，这算盘打得真好，可惜，我，不会帮你。”
姜水句句话直戳要害，风昀也没想到这半大的丫头如此不识好歹，捏紧的拳头缓缓放松，道：“你不必太早下决定，吾带你去个地方，你看过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