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丞相千金×花楼戏子(10)(1/1)
付喜走后,姜芜在院子里一刻也待不下去,总觉得暗处藏匿着许多眼睛。
她起身进了厢房里,坐在桌边却有些心神不宁,盯着杯中热茶袅袅而上的热气发呆,小黄跳到案几上来,弯着身子舔姜芜给它倒在杯中的茶水。
“阿芜?”小黄叫了她一声,却见她呆呆的。“阿芜!”
“那么大声做什么!”
姜芜被它吓了一跳嗔怪道,随手掰碎了一旁备着的糕点,给小黄往嘴里喂。
吃饱喝足的小黄躺在桌上打了个滚,向姜芜露出柔软的肚皮,却见姜芜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那妖灵...”
小黄刚开口,话说到一半,姜芜抬起食指,在唇边做了一个“嘘”的动作。
随后便踩着木屐起身掀了帘子出去了。
窗外一如往常般寂静,只有地上遗落着的几根羽毛提醒她刚刚那一切不是幻觉。她走到院子中间,一掌拍在地下,霎时一道光晕扫过整个院子。
走了。
姜芜心想自己的警惕性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差了,居然连院子里藏了这么多妖灵她都丝毫没有发现。
小黄似是知道她的想法。
“捉妖师本就是人类与妖斗智斗勇了几千年甚至几万年所衍生出的职业,甚至捉妖师的术法大多都是从妖那学来的,更何况你从小长在这长安城,这长安城的一草一木都与浮屠山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它们这些未开神智的妖灵附着在院子里这些杂物上,懵懵懂懂的气息与这些杂物混为一体,成为长安城的一部分,让人难以分辨。长安城与浮屠山本就是一体,你的术法与它们都是一脉相承,不信你试试。”
小黄跳到窗台上,爪子在姜芜的眉心点了一下。
“放松。”
姜芜依言放松下来,她感觉到一股金黄色的灵力在自己的四经八脉里面流淌。令她意外的是,自己的身体却丝毫没有排斥这股灵力。
她大概理解了小黄口中的一脉相承。
她也好,小黄也好,以至于院子里藏着那些妖灵也好,它们所用的妖法和自己从老头那学到的术法,本就都是浮屠山的恩赐。
姜芜向着浮屠山的方向拜了两拜,却感觉脚下一阵地动山摇,房顶上的瓦片嗡嗡作响,屋里的花瓶摔在地上发出巨大的碎片声。
与如意铺背靠背沉寂了许久的宅子一瞬间爆发,哭喊声、尖叫声被揉碎了混在一起,她这才知道原是他们屋顶上的瓦片掉下来时砸到了人。
“糟了。”
小黄三两步窜上房顶,金黄色的罩子拔地而起,时间一瞬间静止下来,姜芜飞身上墙,立于空中,一个夜明珠大小的法阵逐渐在她手中形成。
顿时,正在掉落的瓦片、破碎的瓷器、翻滚的石头全都腾空而起。
“破。”
姜芜低声喝道,那些杂物一瞬间在空中碎成粉末。
待到时间重新流动时,那些粉末挥散开来,呛得下面的人直咳嗽。
“唉?是不是不晃了?”
“好像是不晃了,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快快快,快把香菱姐姐送去郎中那。”
有丫鬟用腰间的帕子给被砸的香菱捂头,那帕子没多久便被血染红,香菱闭着眼睛,痛苦的呻吟,吓坏了前来查看情况的管事,赶忙吩咐脚程最快的人去请郎中过来。他深吸了口气,暗自祈祷不要有其他的伤亡出现。
他们是主家临时找来收拾宅子的佣人,这刚来没几天便见了血,若是主家是个讲究的人,怕是这单生意当场就黄了。
他们忐忑不安的将这件事差人报了上去,却不知这宅子的主人萧茕也在为此事感到不安。
“你说什么?浮屠山苏醒了?”
右相府书房里,周幽明被萧茕的一句话吓破了胆。
萧茕递给周幽明一本藏书,周幽明随手翻了几页,原这浮屠山几千年前是掌管着这一片水土生灵的山神所居住的地方,二者互相养育了彼此多年,浮屠山也在神的浸透下,生出了一丝神识。
可由于山神的陨落以及这两年越来越稀薄的灵气,浮屠山想保留这仅有的一点神识便已经很困难了,除了不得不陷入长久的沉睡之外,萧茕还需要以自己身体里的灵力作养分,用来维持浮屠山的这一点神识。
那位不速之客来到长安城后,第一件事便是大肆复活浮屠山上当年葬身于天雷的妖灵尸骨,第二件事则是大规模屠杀捉妖师,用他们的血为引强行造妖,让长安城的妖气与怨气一时冲天。
萧茕自发现他的存在后,日日都在追寻他的踪迹,可那人狡诈又老奸巨猾,尾巴藏的又严又实,在长安城里的眼线也多不胜数,萧茕每次得了消息追过去时,看到的只有一地狼藉。
如今,冲天的妖气与怨气强行唤醒了浮屠山,这对他们来说,不是好事情,若是浮屠山沦陷了,长安城也离沦陷不远了。
“你明日去一趟如意铺,就说,后日午时,我在知音坊设宴,邀她一叙。”
“七皇子这是准备与姜姑娘开诚布公了?”
“我需要她。”
周幽明看着对面乔装打扮而来的萧茕,天下皆知七皇子自端妃吊死之后便养在钦天监身边,整日神神叨叨的要给宫里的宫女太监们算命,众人皆笑他不思进取胸无大志,就连其他的皇子们都未曾将他看作夺嫡的对手。
可他们却忘了,萧茕幼时是拜在付文君门下的,付文君这人,若不是算出捉妖师一族的难,以他的本事,付家是可以出一位国师的。
“我走了,交代您的事莫忘了。”萧茕戴上了披风后的帽子,将他整张脸遮了个七七八八。“我那些哥哥们近日盯我盯的愈发紧了,日后想出来怕是更难了。”
他从袖子里掏出一沓传音符。
“若是有事找我,烧了这符即可。”
周幽明接过这符,觉得怎么看怎么熟悉,好像跟姜芜给他的是一模一样的。
萧茕交代完了事情,像往常一样从窗户离开,没走几步便听到了付喜惊慌失措的声音,他想起付喜是从如意铺回来的,莫不是阿芜出了什么事?
他加快了脚下的速度,在过墙的一瞬间变成了一只通体雪白的猫儿,在城中横冲直撞,直至跑到了当初砸了人的宅子门口。
不过眨眼,萧茕又恢复了人的模样,他一身黑袍子,只露出精巧的唇和下巴,他抬脚迈入宅子里,宅子里站着一老头,来来往往的丫鬟小厮见他都要喊一声福叔,这福叔脸上斜着一道刀疤,手指也少了一根,刚开始许多丫鬟怕他,见到他都躲着走。
但相处的时间长了,他们才发现福叔其实是个很好的人,他没有暴烈不堪的脾气,也没有狠毒的嘴巴。
他们这才知道,福叔的手指与脸上的疤是当年在战场上伤的,可他们不知道的是,福叔口中的战争,是人与妖之间的博弈,他是在大规模被屠杀的捉妖师中侥幸被萧茕带回来的一人。
自那之后,萧茕在哪他在哪,心甘情愿的为萧茕在宫外做些筹谋的大事与琐碎的小事。
福叔看到萧茕来了,布满皱纹的脸上绽开一丝笑意。
萧茕给了他一袋碎银子,一部分作为这些人的工钱,剩下一部分则是给被砸的香菱做赔偿。
“我就是来看看,随意转转,您不必跟着我。”
萧茕脱了外面的黑袍子递给福叔,福叔知晓他来这应该是有事要做,让所有的丫鬟小厮们手里的活都歇一歇,他给大家在院子里备了些时令水果。
萧茕隐在暗处,看到所有宅子里的下人们都聚在一处,这才一跃而上。
姜芜正坐在窗边的美人榻上给小黄喂水,刚刚让时间静止、修改人的命数本就是逆天而行,小黄只用了一次便遭到了极大的反噬,每走一步都吐着血,她双指点在小黄的耳朵上,源源不断的灵力渗入小黄体内,修补着它的七经八脉,可小黄还是不停呕着血,鲜红的血液沾满了姜芜还未来得及换下的白色裙衫。
姜芜将小黄放在榻上,起身去外面的花圃中准备摘些给小黄疗伤的药草。却不想一抬头,白墙的瓦片上站着一只雪白的喘着粗气的猫儿,这猫儿用一双异瞳的眼睛直瞧她。
是妖吗?不像是,身上没有妖气。
姜芜向它招了招手。
“来。”
猫儿似乎听懂了她的话,一跃而下扑到了她的脚边,姜芜将猫儿抱起,挠了挠它的下巴,猫儿喉咙里发出一阵阵呼噜噜的响声。
“你是谁家的猫儿呀?”
猫儿呼噜噜了两声,用下巴蹭她的手,喵喵的叫着。
姜芜将这只粘人的猫儿放在一旁,卷起裤腿入了花圃。虽是深秋,可她脸颊上还是铺满了一层汗,汗水滴在眼睛里有些刺眼,她抬起袖子随便在脸上抹了抹。
那只雪白的猫儿蹑手蹑脚的进了里屋,榻上的小黄闭着眼睛大口大口的喘气,它意识有些模糊,那团黑气在身体里横冲直撞,一下下击打着它的心脏。
猫儿朝空中吐了一口气,转身跑出了里屋,在它背后,星星点点的光点融入小黄的体内,将那团黑气包裹着,极大的缓解了它身体上的疼痛。
姜芜摘完药草后发现那只猫儿就趴在里屋门口,她心道应该是哪个富贵人家的猫儿没看好跑了出来,便将猫儿抱回屋里,小黄已经醒了,看到姜芜怀里这只雪白的猫儿,咳出一口血,又昏死过去。
而反观这只猫儿,悠哉悠哉的正吃着姜芜早上给小黄备好的小鱼干,姜芜没心思管它,手忙脚乱的替昏死的小黄疗伤,它受到的反噬极重,接下来的几天,它几乎完全不能使用术法了,不过好在,它体内的暴虐的黑气已经平静了下来。
等姜芜再想起这只异瞳猫儿的时候,却发现它不知跑哪去了。
大抵是回家去了吧,这个小没良心的,吃了我的东西就跑。
姜芜失落的想道。
另一边,回到宅子里的萧茕,换上了先前出宫时穿的那件袍子,坐着马车哒哒的朝那深宫高墙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