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对质(1/1)
人一辈子能连着撞几次大运?
宋弃咬着手腕,直到尝到血腥味,心里明白了不是做梦,眼神还是钝的。
成亲的时候,他对她来说,是个全然的陌生人,所以他从没奢望过她会喜欢他。
更别说孕育融合着他们血脉的孩子。
四个月,算起来,该是她启程回都那一晚的事。
可她又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是孕期反应格外强烈?
还是她生过病请过医?
这么久了,孩子还在,她是不是其实……开始有一点点喜欢他了?
所以,她才愿意接受有他血统的孩子?
不过,她若真的愿意,为什么不早点告诉他呢?
她该不是想去父留子吧?
如果这样她能开心,去父留子……
就去父留子吧。
宋弃的脑子里被蜂拥而至的想法挤得满满当当,四肢百骸也软得没有一点力气。
突如其来的喜讯更是陡然变成了令他极度不安的恶信。
“你疯了?”
宋韫起先看他咬胳膊,还在心里笑他犯傻,等见到有血渗出来,她不禁吓一跳,忙将他的手腕从他嘴里救下。
他人白,殷红鲜血混着青紫齿痕,实在触目惊心。
宋韫皱着眉,嘟起红唇,托着他的胳膊,轻轻吹了两下。
“宋昭阳,这个孩子,你是怎么想的?”宋弃盯着她的脸,心提到了嗓子眼。
“什么怎么想的?”宋韫抬起头,“我还要问你怎么想的呢?”
他果然变了。
之前在交趾,他恨不得整日缠着她,一副喜欢她喜欢得不得了的样子。
她才离开几个月,他听到有孩子,还满脸紧张。
一个男人,听到妻子有孕,难道不该是欣喜若狂嘛!
“你是不是外面有人了!”宋韫眼珠一转,嘤一声哭起来,“你不想要我和孩子了,是不是!”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人家心里都急死了,她还在这给人乱定罪。
宋弃虚虚揽着她,也一吸鼻子:“你血口喷人!我向来守身如玉,你去找,要能找到我还有别的女人,我立刻一头撞死给你下任丈夫腾地方。你这样诋毁我,是不是想去父留子,打算不要我了!”
这些话藏在心里还好,一说出口,他就觉得那委屈像决了堤,化作眼泪哗啦哗啦往外涌。
吧嗒吧嗒,豆大的泪珠接连落在宋韫手背,她不由愣住。
往上一看,他果然又红着鼻头红着眼尾哭成泪人了。
完了,玩过火了。
她本来想借假哭诈诈他的真心话,结果这人比她厉害,说哭就哭啊。
“别哭了。”宋韫心虚地捏着袖子给他擦眼泪,轻声细语地哄他。
擦着擦着,看他不说话,只默默垂着睫毛淌泪,她呆了呆,他哭得还怪惹人怜。
只是,惹人怜归惹人怜,她看久了,也抑制不住地要烦躁。
真能哭啊。
她手都酸了。
宋韫咬着牙,用力一抹他眼角的泪水,板起脸道:“别哭了!烦不烦,一个大男人哭成这样,真有出息。小心以后我说给孩子听,叫祂笑话自己阿耶是个爱哭鬼。”
“我以后还是孩子阿耶?”宋弃翕动鼻翼,把鼻腔酸意压下去,闷闷问。
“废话!”这是什么蠢问题!宋韫都不知道他一天天都在想些什么,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点着他的额头道,“我看你这脑子实在不太好,要不,孩子还是不要了,免得生出来,日后被你带得长大了变成傻子。”
“别,”宋弃抓住她的手,“孩子不会傻的,因为我不傻。”
想了想,他又认真补充一句:“你也不傻,孩子绝没有傻的可能。”
“噗嗤——”宋韫终于忍不住哈哈笑起来。
这还不傻,能说出这番高见的人就够傻的了。
“那你就是要这个小孩了?”她笑完问。
“要。”宋弃这次没有犹豫。
他俯身抱紧宋韫,不安地说:“我种出粮食了,以后不用再花高价从别的州府买粮了。有了粮食,原本各行其是的八个部落也投诚了,今后交趾会越来越好,我也会学着做个让孩子自豪的阿耶,你能不能先别急着否定我?”
宋韫也惊喜:“你真的种出粮食啦?”
“对啊,能磨面能酿酒,一年两季,教种地的老头正在想法子提高产量,明年就能看到成效了。”
“好厉害,”这真的是天大的喜事,宋韫不吝夸赞道,“原来你这几个月做了这么一件大事,真厉害呀。”
宋弃被夸得有点飘飘然。
他伏在她颈窝,闷声道:“我每天起早贪黑泡在地里,你还冤枉我外面有女人。”
宋韫无语,倒会翻旧账。
她拍拍他的后背,说道:“不知者不罪嘛。再说,这么大的事,你也不给我来封信说说,还怪我。”
“我写了,是你没回信给我。而且,你发现有孕,不也没写信告诉我么。”
宋韫道:“胡说!我给你写了不下八封信,你就回了一个,还是一个又大又丑的‘阅’!”
宋弃也道:“胡说!我给你写了十五封信,你就回了一封公事公办的报平安的信!”
两人一前一后说完,起身分开,注视着彼此眼睛。
察觉对方都没说谎后,宋韫先移开了视线。
在这皇城里,有胆子且有能力拦截他们家信的,也没几个人。
显然宋弃也想到了。
“是不是你家人,不想让你再跟我来往啊?”他问。
想到皇帝哥哥对这孩子除之而后快的态度,宋韫顿时愁上心头。
“你带我回交趾吧。”她说。
宋弃倒是想,可他知道皇帝太后和太上皇对她有多重要,就算此时违心走了,她也不会快乐。
“你自己不是总说,你在家里最受宠了,最受宠的公主和交趾来的使者私奔,哇,传出去,追杀我的人能排到东海去。”
他说的都是实情,宋韫也知自己在犯傻,但她不满他的态度,“呸,还当你天不怕地不怕呢,原来还怕死。”
宋弃隔着她的雪青薄绫袄,小心翼翼地摩挲了一下她的肚子:“要做阿耶的人了,自然得惜命些,哪还能跟从前一样呢。”
还不到双十的年纪,说话这样老气横秋,宋韫嗤笑一声,低头看着鼓起来的腰身,蓦地惆怅起来。
哥哥不让她留下这个孩子。
若告诉他,他那个脾气,只怕要进宫拆房了。
宋弃在她皱起的眉间落下一吻,道:“马上到年底了,交州王那时再来接王妃回去,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