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只是输钱（1/1）

赌是刮骨钢刀，色是穿肠毒药。

劝赌不劝嫖，劝嫖两不交。

当晚十二点过后，劝赌的来了。

一个穿着酒红色马甲、腰上别着对讲机的男服务员，悄悄地跟李明说：

“新来的，会玩牌不？等会下班一起去楼上棋牌室玩一会哈，房间定好了，说不定等会你们老大也去，你去不去？”

李明笑着说道：

“平时不怎么玩，只是和朋友斗地主、扎金花，技术不太行。”

服务员神秘地跟他说：

“只要会玩就行，那些妈咪和小姐人傻钱多，好忽悠的很！”

李明原本想去见识一下，但转念一想：这刚来就去玩牌，恐怕不太好！再说，小爷还在家，至少得咨询一下他的意见。

于是，他客气地拒绝道：

“初来乍到，以后请多多指教。今天没带钱，改天吧。”

服务员不以为意，并不坚持，自行离去。

下班后回到家中，已经接近四点。李明原本困顿不堪，没想到竟然睡意全无。见小爷屋里灯还亮着，他就敲门进去，简单地聊了一下第一天在花都夜总会上班的所见所闻，并说了服务员邀他打牌一事。

小爷问：

“你买烟了吗？”

李明一脸纳闷地答道：

“你我都不抽烟，我买什么烟啊？”

小爷当即恼怒道：

“你吃了那么久的百家饭，难道不知道烟是一种交际工具吗？逢人递上一支烟，胜过递名片。很多看似很难交际的人，有时候一根烟就拿下了。明天去买两包好烟揣兜里，知道了吗？”

李明恍然大悟，不住地点头。

小爷又问道：

“你了解了这个夜总会的详细情况了吗？比如，一共多少个包厢、几个妈咪、多少小姐、老板是谁、各部门的负责人是谁等等，有没有问清楚？”

李明旋即抱怨道：

“小爷，我才第一天上班，上班后就安排去熟悉环境，哪有时间和精力去问这些。再说了，我去问谁？谁又会告诉我？这些无关紧要的事，问他作甚？”

小爷听后，气不打一处来：

“赌博如同钓鱼，首先得熟悉水域环境，其次得了解鱼的种类，然后是打窝子，最后才是收杆。你浑浑噩噩待了一天，一无所获，不觉得浪费时间吗？夜总会的人员解构就好似鱼的种类，你不了解，怎么下钩？问一下门口保安就知晓的事，到你这里怎么就这么难呢？哎，孺子不可教也！”

李明惭愧地低下了头，然后他又问：

“那我接下来该怎么办？”

小爷答道：

“夜总会这种乌烟瘴气的鬼地方，南来的、北往的，向来是藏污纳垢之所。没有任何人会关心你从哪来，也没有任何人关心你是否是新人还是老人。你明天只管去，要多看、多听、多认识人。头一个月，只管输钱。如果你那输完了，我这还有！”

李明一点就破，瞬间明白了：眼下只能先“暖场”，就如同打窝子一样，把鱼儿都吸引来了，才好收网。

爷孙俩又聊了一会，李明原本准备回房间睡觉，小爷又问他：

“对了！去一个新地方，第一个肯搭理你、帮你的人，要么就是贵人，要么就是小人。你多留意一下！”

李明应允后，独自回房间睡觉。

躺在床上他就开始琢磨：“招聘我的是徐蕾，她帮我引荐、替我领工服，人还不错，莫非她就是我的贵人？劝赌的那个服务员油嘴滑舌、皮笑肉不笑，莫非他就是我的小人？哎，识人真难啊！到时候接触了解后再看吧。”

不知不觉中，他就睡着了。

这一觉，李明一直睡到下午六点。

迷迷糊糊地洗漱完毕，见小爷独自在那吃晚饭没叫他，李明忿忿地道：

“你又吃独食，吃饭都不叫我！”

小爷淡淡地答道：“据我所知，夜总会一般会管晚餐和夜宵，晚餐时间在下午六点到七点这样，夜宵时间在凌晨十二点前后。这时候，几乎所有兜里没钱的都会去吃饭，甚至连很多辞职了的也会来蹭饭吃。你利用这个机会，一边可以通过闲聊了解情况，一边可以大致判断一下他们是否有钱，赌桌上好下手。吃夜宵都是换班吃，哪有这么多人、这么好的机会呢？”

李明瞬间被点醒，一边嚷着“你怎么什么都知道”，一边收拾东西准备去夜总会。

小爷叮嘱他道：

“不要忘记买烟！不要忘记输钱！”

李明点头应允。哪知，小爷话锋一转，又道：

“还有，上下班不准打车了，自己跑步回家！”

李明纳闷地问道：

“为什么啊？”

小爷淡淡地回道：

“再不锻炼，你又成废人了！”

刚跑到夜总会门口，大汗淋漓的李明就听见后面有人在叫：

“新来的！新来的！”

李明回头一看，原来正是昨天的那个男服务员。此刻，他正推着一辆女士小电动车在后面跟着。

李明掉头迎上去，递了一根烟给他，他也不客气，接了后叼在嘴边问道：

“你住哪啊，跑步来上班？”

李明并没有正面回答他，反而问道：

“咋回事？没电了？”

这个服务员垂头丧气地答道：

“被一个臭娘们坑了，买的时候说是锂电池，能跑几十公里，我才骑几天，连二十公里都跑不到了。现在这社会，真不能轻易相信人，尤其是女人！”

李明跟在他身后，两人边走边聊。通过聊天得知，这个小伙子叫阿东，是服务员领班，在这里干了四五年。李明也简单地介绍了一下自己，说刚从农村老家过来，目前暂时住在郊区的一个出租房里。

两人一起走进地下室，阿东将电动车停在充电桩旁边准备充电，一摸口袋，竟然忘记带硬币了。他问李明有没有，李明摇了摇头，旋即递了一张百元整钞道：

“去买包烟换开吧！”

阿东换硬币回来，将烟和零钱给李明，李明摆摆手：

“我不抽烟，烟你拿着；零钱也留着，万一晚上下班半路上没电了，还可以打车回家。”

阿东听了一愣，拍了拍李明的肩膀道：

“你这个兄弟我认定了！以后你在花都有事，就是我有事。走，咱们先去吃饭！”

说是吃饭，其实就像喂猪一样。

在地下室的一个逼仄角落里，有一个油腻腻、脏兮兮、黑乎乎的厨房，厨师做了一大盆白菜油豆腐、一大盆虾米冬瓜摆在窗口上。吃饭的人拿着餐具在蒸箱里盛完饭后，就在这里打菜，汤汤水水洒得满地都是。打完饭后，可以坐在外面的连体桌椅上，也可以蹲着吃、站着吃。

李明和阿东打完饭后，见连体桌椅已经坐满，只得端着餐盘站着吃。刚还没扒两口，一个胖子过对李明说道：

“吃快点，等会去督查！”

李明原本想细问，没想到胖子却扭头就走。

阿东忿忿地说：“装什么装，若不是杨媛，你又算哪根葱？”

李明一听，顿时来了兴致，问道：

“杨媛？谁是杨媛？”

阿东不可思议地看着李明，吃惊地回道：

“做夜场你竟然不认识杨媛？她不仅是本市最大的妈咪，而且在整个长三角地区都赫赫有名呀！这你都不知道？”

李明原本想继续追问，哪知阿东却催促他吃快点，让他去一楼员工通道督查。

去到之后，李明才知道什么叫做“督查”。

原来督查，一个是督查小姐们的着装是否到位——“前露胸、后露背，上班要穿高跟鞋”，只要不符合这个规定，就不能放她进去。一个是督查小姐们是否有卡——本公司的员工都是持卡上班，外来的小姐如果去上班就必须买临时卡，一天一次50元。

李明去到时，胖子正在带着几个内保站在后门员工通道两侧。过往的小姐，符合着装、有卡的，无不趾高气昂、目空一切。而那些不符合着装、又没钱买卡的，或是转头就走，或是在那苦苦哀求。内保们则是借机讲荤段子，甚至动手动脚，见老实听话的，偶尔会放进去一两个。

不一会儿，门口就冷清了。胖子将收来的钱揣进口袋，对李明说道：

“你今天继续熟悉环境，其他人各回各岗！”

几个内保齐刷刷地答道：

“是，老大！”

李明见状，也跟着回了一句：

“是，老大！”

当晚上班，李明继续重复着昨天的经历，漫无目的地在包厢外的走廊上逛。阿东只要稍微一得闲，就来跟他聊天。通过聊天李明逐渐知晓了这个夜总会的幕后老板、人员结构，各部门的管理人员，以及自己的老大原来是杨媛的一个堂弟等情况。

李明正在问问徐蕾的具体情况，哪知徐蕾却径直走过来了，远远地就道：

“阿东你这个小兔崽子，你若把我弟弟带坏了，我饶不了你！”

阿东见徐蕾过来，赶紧闪开，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是！徐总。”

见阿东走远，徐蕾向李明招招手道：

“你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去到之后两人坐下，徐蕾给李明倒了一杯水，就问他在这里上班感受如何。

李明敷衍着说感觉挺不错。

哪知，徐蕾话锋一转，定定地盯着李明道：

“我从16岁时开始，就出来做夜场，从服务员到公主，从前台领班到大堂经理，再到如今这个位置，也算是阅人无数了。可我看你根本就不像是来做保安和服务员的，从看见你第一眼时就有这个感觉。你是经历过什么事，迫不得已出来做夜场？还是有其他的难言之隐，想要达到什么目的？”

见徐蕾如此说，李明抬起头，非常诚恳地看着她说道：

“徐姐，大家都是有故事的人，我也没有必要去瞒你。过去的事，早就过去了，我也不想再提起。我知道你的担心，人是你招进来的，你要负责，你有责任。但请你放心，我不会在这里惹事的，我只想踏踏实实、安安静静地上班。萍水相逢，非常感谢你的关心。以后若有事麻烦您，还请您多帮忙！”

听了这话，徐蕾像下定决心了似的，坚定地说道：

“好！我认你这个弟弟了，只是以后你要离阿东远一点，那个小赤佬好赌如命，好色贪财，不是个好东西！”

李明笑着回道：

“姐，我也爱打牌呀！”

徐蕾尴尬地说道：

“玩点小牌没事，小赌怡情，只要不乱玩就行！”

两人正闲聊着，胖子却悄无声息地挤进来了，他开玩笑：

“徐百万，你跟我手下勾搭在一起不合适吧？”

徐蕾怒道：

“黄胖子，你给我听好了！以后李明就是我弟弟，以后你若欺负他，我有你好看的。”

黄胖子揶揄道：

“呦，找了个小白脸就硬气起来了！我的手下当然要听我的，我想怎么管就怎么管，还用请示你？”

两人你来我往地打嘴仗，夹在中间的李明感到既尴尬、又好笑。

不一会儿，黄胖子的对讲机响起，有事他就先走了，李明见没啥好聊的，也离开了徐蕾的办公室。

刚走到“555”包厢门口，李明就撞见了阿东，他抱怨着说道：

“你去哪了？找你找不到！刚才有个客人大方，见人就发小费，我四处找你都找不到。”

李明无奈地笑道：

“蹲坑玩手机去了！”

阿东朝他竖起了大拇指，随后又道：

“下班后一起打牌，弄点钱吃宵夜！”

不一会儿就下班了，阿东领着李明从步梯下二楼，来到最里面的一个房间里。

只见一群人正围着一个圆桌玩牌，有露出纹身的小姐，有穿着制服的公主，有穿着马甲的少爷，也有穿着白衬衫的内保，里三层、外三层，将桌子围得水泄不通。桌上铺着各种花色的扑克牌，李明瞄了一眼就知道他们玩的是“牛牛”。只发四门牌，三人和庄家坐下，其他人则都是站在后面跟着押钱。赌注虽然不大，10块、20、50、100的都有，但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兴奋和期待的表情，他们的目光都集中在牌桌上。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脂粉味和烟味，与室内空调氟利昂泄露的味道混在一起，让人有一种窒息感。坐着的都在等着发牌和开牌，站着的则是伸出脖子观望。一旦赢了，他们就兴奋得大呼小叫；一旦输了，他们就垂头丧气。

发牌的赫然竟是李明的领导黄胖子，只见他斜咬着一根烟，熟练地洗牌、发牌、收钱、赔钱，动作一气呵成，仿佛是一个赌坛老手。

阿东拉着李明站在天门后面观望了几局，发现大家都旗鼓相当，没有多大输赢。在闲家看牌的间隙，李明毕恭毕敬地给黄胖子递了一根烟，然后把剩余的放在桌上，众人一下就抢没了。黄胖子并不理他，有着染着黄毛的小姐问道：

“黄胖子，你手下？”

黄胖子淫荡地笑道：“新来的，帅不帅？可你没机会了，徐百万看上了！”

众人不禁吃了一惊！因为这里除了内保和小姐外，剩下人几乎都归徐蕾管。

不过，很快大家就回到了赌局中来，因为这种事他们早就见怪不怪了，眼下大家都专注于玩牌，谁关心那些事呢？

于是，整个玩牌的过程轻松愉悦、紧张刺激。

而对于李明来说，这个牌局是一个很好的交际方式和了解整个公司情况的方式。

不觉间，已是凌晨五点。

阿东的钱早就输完了，连跟李明借的500元也输完了，李明也输了两千多。

两人又看了一会，阿东打着哈欠对李明说：

“兄弟，我俩今天手气都不行，下次再战吧！困得要死，不如先回去睡觉。”

李明同意了，两人跟众人打了个招呼告别，离开了棋牌室，宵夜没吃成，倒是在门口的路边摊一起吃了顿早饭。然后，各回各家。

如此这般，李明半个月一直输，输了接近2万。而阿东则是输输赢赢，虽没输多少，但却断断续续跟李明借了不少，三百、五百的凑在一起，大约也有好几千元了。

一日，李明猛然发觉阿东已经连续两天没来了，找个少爷问了下咋回事。原来是因为欠钱不还，被人打了。

李明想起自己也曾有过类似的经历，不禁苦笑。这段时间，他跟阿东称兄道弟，见其虽然不靠谱，但是本质不坏。于是，李明就给阿东打了个电话，准备问候一下。

没想到，阿东却跟他道出了一个新的赚钱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