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金玉盈楼（1/1）

两人依旧从后门出了侯府，而后七拐八绕，最后来到了东市。

这样做是因为盯着侯府的人太多了，而慕云曦和这个职业，在民间还能混，一旦被官场上的人发现，就很有可能成为攻讦温孤无渊的借口。

到了本朝，坊市制度已经被打破，不似前朝那么泾渭分明。许多坊中也形成了集市。尤其靠近东西两市的坊，有的繁华热闹程度可以比肩东西两市，有很多后起或外来的商人在此扎根，一片生机勃勃之相。

“要是那个周老板的铺子也有周记的字样就好了。”樱桃说完，吃了一大勺酥酪。

慕云曦和浅浅一笑，也舀了半勺酥酪。

她们此刻坐在东市中的一家陈记酥酪铺里。这酥酪奶香浓郁，口感柔滑，还泛着甜甜的酒酿香，实在是一种很容易讨女孩子喜欢的甜品。

口味还挺丰富，慕云曦和的是桂花味的，樱桃的是栗子味的。

“不必烦恼，我起一卦就是了。”

“小姐要用铜钱吗？”

“不，用这酥酪就可以。”慕云曦和笑吟吟地道。

樱桃瞬间来了兴趣，眼睛都瞪大了几分。

慕云曦和随手用勺子在她眼前的这碗酥酪中搅了搅，而后拿开瓷勺，等酥酪上点缀的桂花静止。

慕云曦和观察着桂花的形态，掐指算了算，微笑道：“是坎卦。坎主正北位，水流曲折之相。这京城之中，龙首渠曲折蜿蜒，正好穿过东市北侧的兴业坊，兴业坊恰好以金石玉器著称。我们只要向正北走，行至龙首渠畔，就可以找到周绍全。”

樱桃用一双星星眼崇拜地看着慕云曦和，用桂花酥酪起卦，这也太浪漫了吧！

“走吧。”慕云曦和起身。

两人一直向北，来到龙首渠畔，恰好看到一栋朱檐斜飞，雕梁画栋的楼宇。大门上挂着个金光闪闪的牌匾，上书“金玉盈楼”。

慕云曦和抬步走进楼中。

慕云曦和今日的衣饰很讲究，樱草色上襦刺绣花样栩栩如生，水云色下裙走动之间流光隐隐。裙摆上压着的环珮晶莹剔透，叮呤轻响。垂鬟分肖髻上缀着刻丝金发钗、海棠雕花步银摇。

虽然慕云曦和易容后容貌一般，但一身气质娴雅脱俗，衣饰清简却精致非凡。

伙计都是识货的人，慕云曦和刚榻入店门，便满面笑容地迎了上来。

“这位贵客，请问需要点什么？”

慕云曦和微微抬了抬下巴，平静道：“我来找你们东家谈笔生意。”

“我们东家……”伙计有些犹豫。

“我知道他此刻就在楼中，你要帮他拒绝吗？”慕云曦和语气散漫，眸光中却透着几分锐利。

“小人这就去通秉，贵客有什么要带的话吗？”

“就说我是为了一件困扰了他八年的事而来。”

伙计不明所以，但还是逐字认真记下，恭敬地离开了。

慕云曦和在一旁坐下，很快有人送来香茶，慕云曦和刚端起茶盏，那位伙计便回来了。

“东家请贵客上三楼详谈。”

慕云曦和被伙计带到一间屋门前。伙计道：“东家与人谈生意素来只见一人。”

慕云曦和让樱桃守在屋外，而后推门迈入屋中。

屋子很大，玉砖铺地，金丝为帐，陈设多是金玉之器，但工艺精湛，陈列有秩。使得整间屋子奢靡之中又有种别样的风雅。

一位锦袍金冠的男子从屏风后走出，拱手行礼道：“不知姑娘有何见教？”

“周大掌柜，幸会。”慕云曦和从容回了一礼。

“指教谈不上。听闻周掌柜曾得高人指点，寻了一块风水宝地让先人安寝。我也想瞻仰一番那位高人的风姿，不知周掌柜可否引荐？”

“什么高人？姑娘这是哪里的话？”周绍兴皮笑肉不笑地道。

“周掌柜不必如此防备，我家中不经商，不是周掌柜的对家，更与官府无关。有没有高人来过，在下自然有分辨的手段，不然又怎么敢夸口为周掌柜分忧呢？”

“姑娘请坐。”周绍全将慕云曦和引到里间坐下。

周绍全喝了一口茶道：“实不相瞒，那位大师是我的一个商友介绍给我的，坟墓建成，结了银钱，他便离开了。我们并没有其他交集。如今十年过去了，我再没听闻大师的消息。”

“周掌柜给他的报酬想必足够丰厚，若你们没有其他交集，他怎么会在阴宅上动了手脚，让周掌柜绝嗣？”

周绍全闻言脸色大变，唰地站起身，带翻了茶杯也没理会，白玉茶杯从桌上滚落。“啪”的一声摔碎在地板上。

“姑娘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多年无嗣是因为他动了手脚？”

“现在可否同我仔细说说那位高人的情况了？”

“他名傅仁，自称是七绝观的弟子。我那位商友对他十分推崇。说他显化过仙家本领。但除了他帮我寻址看墓的那一个多月时间以外，我们并没有过其他交集。自那以后我也再没听闻过他的消息。”

慕云曦和点点头。

周绍全此时已经冷静下来，质疑道，“当时我还请了其他风水先生，他们看过这座墓后都是交口称赞，而且傅大师离开后，我夫人还怀上过孩子，生意也是顺风顺水。”

慕云曦和呷了一口茶，从容自若地道：“傅仁点的这处阴穴，确实在很多细节上都无可指摘，但这最关键的一步，被他做了手脚。”

周绍全皱眉，“何为最关键的一步？”

“我们这行有一句话‘分金差一线，富贵不相见’，这说的正是地师点阴穴阳穴时最难一步——定向分金。分金线毫厘之差，富贵荣辱之别会谬以千里。但寻常地师很能看出这其中的差别。”

周绍全面上质疑之色稍褪，拱手道：“还请大师为我详解。”

“好说。这定向分金以净阴净阳、男女相配、八卦相合为吉。而这位傅仁给令尊令堂的墓定下的分金线是卯酉兼乙辛。”

慕云曦和伸出手指，蘸了茶水在桌上写划，逐一讲解。屋中唯有少女清泠泠的声音。

“这‘酉’在纳甲法中属兑卦为阴，‘辛’纳于巽卦属阴。兑表示少女，巽表示长女。

所以卯酉兼乙辛，表二女同居之相，主伤家中闺秀，绝嗣。于巳、酉、丑年应之。”

慕云曦和抬起手，元气泛出，指尖的茶水瞬间蒸干。

此时周绍全的脸色已变得阴沉，不自觉握紧了拳头。

慕云曦和继续道：“说到这，你应该也已经想到了，立墓之时是己卯年，当年和次年都未到应验的年份，直到第三年——乙酉年，也就是八年前，你家中才开始出现子嗣伤绝的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