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5章 你还是我嫂子吗？（1/1）

苟氏原本不想打断他们母子交流感情，只是天色已晚，再加上长青也回来了，她要赶快回去做饭。

虽然不至于再挨打，可也不能太过放肆。

思量再三，她不得不出声询问。

一家五口这才恍然惊觉有人跟在身后，转头看时才发现，顾长青竟然也跟来了。

顾长青拱手行礼道：“伯母，大毛哥，诸位弟弟。我手中正好有本大儒阮无思新作抄录，特来送给大毛哥。”

大毛急忙擦擦眼泪，欢快的上前想要接过，伸出手去时才发觉自己双手脏污，自然的在身上蹭了蹭道：“我手太脏，还是劳烦长青先拿着吧。婶婶，长青，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还是回家再议。”

顾长青其实是对伯母林倾好奇，才编了个借口跟过来。

虽然就住隔壁，他幼时见林倾的机会并不多，但印象极为深刻。

大伯对伯母极为呵护，不用下地劳作，不用缝补浆洗，甚至村中婚丧嫁娶之类的她也不用出面。

就算去参军，大伯也提前将粮食、衣衫、银钱等等都给伯母备好，可没想到大伯战死，魂归沙场，伯母也坐吃山空。

印象中的伯母柔弱如蝉翼，娇嫩若鲜花，说起话来也是温声细语，软糯娇憨；

可今日一见，顾长青恍惚觉得她像历经苦难后，蜕去伪装的破茧之蝶，出鞘利刃，尤其是动手揍父亲时，堪称……女侠。

他想知道，伯母是如何脱胎换骨，好借鉴一二。

他一直不满父亲对母亲责骂殴打，也心疼母亲不敢反抗，可碍于孝道，无法做出直接顶撞父亲行径，更不知该如何劝说母亲。

今日伯母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但愿父亲能略微清醒吧……

一路跟着回到茅草屋之后，顾长青难以置信的看着四周。

这般破烂，哪能说是“家”呢？

茅草床垫、破烂的几乎没有棉絮的被褥、打满补丁的衣裳，比他在永安镇见过的流民乞丐好不了多少。

他真无法想象，伯母一家过得是什么日子……

父亲知道吗？

不，他一定是不知道的！

可松四村就这么小，他怎会不知呢？

顾长青努力压下心内乱麻，转头便看到顾大毛床铺前用圆润石头珍重压着的几张宣纸，再也无法保持镇定。

他没想到，这些自己练字都懒得用的纸张，会被顾大毛如此珍视；

更没想到如此清贫家境下，顾大毛还没有放下学业。

越想越羞赧的他脸几乎红透，拱手道：“见大毛哥如此，长青当真惭愧。”

顾大毛笑着说：“我还没有感谢长青你送来的笔墨纸砚呢。对了，你方才说抄书，一本能赚多少，能否交给松阳书院外的人来抄呢？”

顾长青犹豫道：“唔，这怕是有些难。大毛哥你也知道，学子们将书看得比什么都紧要，若是拿出书院，若是被污损……”

顾大毛黯然点头：“是了，我若是有本书，也要宝贝至极。”

顾长青将书递给顾大毛，急忙道：“这不就有了。伯母，先说好，这本是我送给大毛哥的。”

林倾正边闲聊边跟苟氏一同收拾行李，听顾长青如此说，忽然想到，这是把《五年科举 三年模拟》拿出来的好时机。

“大毛，若是抄书赚不了钱，娘倒是有个好法子。”

顾大毛眼睛发亮，急切催促道：“娘您快说！”

林倾故作高深的问：“你说普天之下，谁最会写文章？”

她的问题成功让几个孩子陷入沉思。

顾长青略微思索，率先答道：“应当是当今丞相王太傅，圣上都夸他一字千金，文不加点，如万水归海，气势磅礴。”

见林倾摇头，顾二苗急哄哄说道：“我知道！那定然是圣上！他掌管天下，自然什么都是最好的！”

林倾再次摇头，还点了点顾二苗额头，假意嗔怒，实则教训。“二苗，你这溜须拍马，钻营取巧的功夫可要不得！要时刻谨记说实话，办实事，记住没？”

顾二苗被说得面红耳赤，灰溜溜的退下。

几个兄弟又叽叽喳喳的各抒己见，无一例外被反驳之后，林倾点名自家仍旧沉默的大儿子：“大毛，你怎么说？”

顾大毛犹豫着道：“不知道娘亲所说的，可是钦点新科状元之文章？”

林倾简直要为他鼓掌。

这就是老师带学霸的感觉吗？

你一个眼神，他就懂你想要说什么！

林倾满意点头，缓缓道：“没错！真正的好文章，并非辞藻堆砌，华而不实，也并非阿谀奉承之作；而是经世致用，真正能够落到实处，能为百姓谋福祉，为苍生明方向。”

顾大毛与顾长青点头如小鸡啄米，前者忍不住问道：“娘亲说的是。可我该去哪里找状元文章呢？我朝可从未有公开的先例。”

顾长青也蹙眉道：“确实，即算在书院藏书阁内，我也未曾见到过状元文章抄录。”

“谁说让你们抄了？文章寻不到，题目总归是有的吧？你们可以自己写。”

林倾的话让两个小书生迷茫后，如同醍醐灌顶。

顾长青激动得握住顾大毛的手，兴奋地道：“是了！不听伯母一番话，当真是枉读圣贤书！我们拿以往的策论练习，长此以往定然可以增长笔力……”

林倾打断他的话，道：“长青你可曾见过，朝廷两次考试出同样的策论题？”

顾长青虽然不明白林倾的意图，但还是乖巧回答道：“自然没有，所谓策论，乃是依据时事、世事向朝廷建言献策，时移世易，如何能有相同的题目呢。”

林倾笑着说道：“既然如此，练习以往的策论题目，岂不是以古非今？”

灵台刚刚清明的顾长青再次陷入自我怀疑。

林倾继续引导二人思考：“大毛，我问你，若你是本次院试的出题人，你会考什么？长青，你也想想。”

二人携手出屋去讨论，几个孩子也高兴的去收拾自己行李，林倾转头看过来时，才发现苟氏张大嘴巴，不可思议的看着她，手里的衣服也掉在地上。

林倾走过去将衣服捡起来，拍打着上面的灰尘。

苟氏见她接近，不自觉后退两步，犹疑着问道：“嫂，嫂子？你还是我嫂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