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起落（1/1）

宋引星走近石门，细细听着外面的声响。不久挪动之声停歇。

“躲在这里始终不是长久之计，我出去探一探。”宋引星说道。

姬淮先她一步打开石门，“我的剑断了，把你的佩剑给我，你在此处等着。”

宋引星把腰间的佩剑交给他，仍觉不妥，继续道：“我同你一起去，有什么事好照应。”

“不需要。”姬淮道。

姬淮用内力刚将石门推开一个缝，宋引星抢先从缝中钻了出去。

姬淮始料不及，训斥她道：“你做什么？”

墓道尚余几盏灯火，从不可知处来的风，吹拂而过，灯火明灭。

这明灭不定的灯火微光笼罩着宋引星。

她一身黑衣，白莲银丝线折射着暖黄色的光，开口道：“姬淮，我不是你的下属。”

她又抬眼似是考虑之后，嘴角含笑道：“你看啊，我们相识不久，交换过消息，身处同境遇，那就是，三分质疑，一丝利用，半两信任，拼拼凑凑，算是半个朋友吧。”

姬淮一顿，朋友，很陌生的词。

陌生到在他脑海中搜寻符合这个词的，只有一个背影。

那是脑海之中骤然闪过的一个模糊背影。

白衣染血，断戈残阳。

那人跪于尸山血海之上，手握粗粝的旗杆，护着半卷焦黑的旗帜不倒。

“所以啊，我们一起。”宋引星半身融进光里，微笑道。

姬淮一时失了神。

墓室之中石墙继而挪动，巨大的声响让姬淮回神。

他们一同望向那些石墙，看到全部景象。相较于挪动，用移动形容更加确切。

只因这些石墙位置不变，却在上下移动。

移动愈急，铜镜之上的灰尘被震落，同时伴随着宛若刀剑摩擦之音，略显刺耳，待到铜镜上升之际，锈迹斑斑的表面在一上一下之际被打磨光亮。

墓道两侧尚有长明灯燃烧发亮，灯火之光被这升起的铜镜骤然折射，一时间墓室内光线大亮。

姬淮即刻从石门处走出，走到宋引星身旁道：“闭眼。”

宋引星闻声闭眼，姬淮曾说这些铜镜有乱人心智之效。

姬淮不曾受这些铜镜迷惑，但却因久处漆黑，被突如其来的光亮刺得眼睛睁不开。

姬淮缓缓睁开眼睛适应墓室内的光线。

待他完全睁开眼睛，高约六尺有余的石墙尽数展现在眼前。

这些石墙在地面停留一刻，又开始上下移动。

光影轮转，明暗骤变。

眼前这些石墙排列的形状如同一圈圈不连续的半圆，如浪千叠，前起后落，左起右落。

一层层递进，有一层层递减。

铜镜随着石墙起伏，光亮渐变，如月盈月缺。

姬淮盯了一个来回，因光线变换极快，眼睛发酸。

宋引星耳畔始终萦绕那些移动之音，久不闻姬淮的声音，便出声问道：“如何了?”

姬淮道：“有些头绪，但不确定。”

他闭眼一刻暂缓酸涩，继而睁开，观察这些石墙变化。

宋引星闭眼沉寂，忽觉耳畔生风。

她与姬淮之间袭来一只手。

姬淮亦察觉有异，两人不约而同地向两侧躲去。却还是慢了一步，姬淮腰间宋引星的佩剑被那只手握住拔了去。

铜镜再度升起，墓室亮彻。

宋引星背对铜镜，看清那偷袭之人。

石墙移动之声过于巨大，以至于在他们靠近之时才发现。

是那一名潜麟卫，但他神情异常，他竟嗅了嗅剑，又一下扔至远处。

宋引星心想这是什么运气，佩剑总被人扔了去。

接着从那漆黑的石门后又出现两个潜麟卫，爬行向前，脚步迟疑，似是野兽在围困猎物之时的审视。

他们双目红彻，盯着她与姬淮的神情，犹如看待食物一般，行为举止已不似人态，双手着地，前进全靠爬行，牙关紧闭，目眦尽裂。

这墓中一切皆甚为诡异，超出了寻常认知的范围。

但宋引星不信鬼神之说，猜测他们可能是中了毒，或者是其他什么导致他们异常疯癫。

其中一人若野兽扑食般从地上瞬间跃起，宋引星和姬淮对视一眼，即刻明白他们所想相同。

姬淮和宋引星也同时飞身跃起，迎面而上，他们各握住此人一边肩膀，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两人合力将此人按在地上，那人后背着地，发出一声闷响。

疼痛席卷后背，那潜麟卫发出一声嘶吼。

宋引星与姬淮皆半蹲，身旁各有一潜麟卫，他们迅疾起身，将两边疯癫的潜麟卫踹倒在地，起身的同时又卸掉了那被按在地上的潜麟卫的胳膊。

石墙再度升落，光线由明变暗。

宋引星不能睁眼，用剑对敌胜算不大。

每个人习惯用剑长短不同，她背着的那把断剑，姬淮用的话恐也无法发挥很大威力，他想了想道:“闭眼。”

宋引星疑惑盯着他，却见他神情坚定道:“信我。”

宋引星不再多问，闭上双目。

只觉腰间环上一只手臂，宋引星下意识想要挣脱，却忽想起姬淮说的“信我”，没再挣扎。

突然双脚离地，再着地时，姬淮已带她站在了石墙之上。

接着姬淮带着她一起一落，宋引星闭眼感知到他们游走在石墙之上。

他想将那三人引至石墙深处。

姬淮应是看出了这里的规律。

他比宋引星高出很多，宋引星却觉姬淮抱着她像是在拎东西一样，又尴尬又气恼。

她收回乱糟糟的思绪，感知到姬淮在往石墙升起的地方去。

丧失心智的潜麟卫穷追不舍。

姬淮突然止步了。

他们离得很近，宋引星仿佛听到了姬淮的心跳。

“我让你跳便跳，跳多远便跳多远。”

宋引星一愣，说的什么跳?

过了一阵才反应过来是起跳的跳，宋引星为自己的胡思乱想罪过一番，随即答好。

姬淮未料到她回答得如此干脆，问都没问。

姬淮松开了她，“站好，等我回来。”

姬淮拦截下那三个潜麟卫。

他们行动虽然迅捷，但终究没有心智，姬淮攻击他们，他们便会恶狠狠地反扑，虚晃几招，他们便已反应不过来，最终跌落石墙之下。

姬淮看出这些石墙升起的规律。

他们所见只是石墙外围一角，站在石墙之上就会发现，根本看不到边际，但他们的起伏有一个规律。

那便是，先前起后落，到达一定位置后后起前落，接着就会在前后起落之中加上左右起落，这时石墙乱做一团，且升起的石墙很难攀登，站立其中的人便难出去。

这便是他要往升起的石墙方向去的原因。

他在石墙之上观望，极目可见最远处的石墙即将升起，他必须迅速后撤。

他将那几个潜麟卫踹至更远处，此时脚下的石墙即将升至最高，他快速后撤，至宋引星身旁，扶住她的胳膊，“跳四尺。”

那些石墙升起速度较快，若是抱着宋引星恐会来不及后撤至原地。

宋引星不及多想，借着他胳膊的扶持，即刻跳去。

升起的石墙就像是海面起的浪，潜麟卫陷入浪后，而姬淮带着宋引星飞速逃离即将扑来的浪。

刚开始宋引星有些跟不上姬淮，他说了往哪跳跳多远，她都能感受到是姬淮带了她一下，她才起跳。

之后她凝神，全心听着，便与他同步，起跳反应速度也越来越快。

终于双脚落在的不是狭窄的石墙上而是着地面。

宋引星没再听到姬淮的声音，一时忘神，睁眼想要去瞧后面那几个潜麟卫的情况，却被姬淮一把拉住捂住了眼睛，“你是想变成他们那样疯傻吗?”

宋引星小声反驳道:“我怎么觉得你比我还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