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明灭(1/1)
宋引星盯着那张合婚庚帖出神许久。
陈泛和徐轻离,两人错过一生,但又在某种意义上相伴了一生。
宋引星将红漆木盒盖好,拿上木盒去陈里长家中找到了唐铎,“这个该如何安置?”
陈泛没有后人,丧仪全由唐铎主持
唐铎看着陈泛的灵位,缓缓道:“他交代过,烧了吧。”
宋引星默默点头,他是要将留在世上的最后一丝挂念也要抹去啊。
门外弟子快步送信而来,唐铎接过信展开,面色转变,脸色更加凝重。
唐铎将信递给宋引星看,“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宋引星看着信,这是千机门特有的情报网收集来的消息。
信上写道,金陵怀安寺中唱衣出现了夙朝古物。
“何为唱衣?”宋引星问道。
唐铎道:“僧人去世后,会将他们的衣物陈列出来,让众人竞价,价高者得。”
宋引星想起齐善脸上的刻字:墓中窥玄机,金陵话一叙。
所有的线索又都指向了金陵。
“宋引星,你可有事瞒我?”唐铎问道。
宋引星沉默不语。
唐铎又道:“宋引星,陈里长去世前我答应过他会将此事彻查到底,你不信我?”
宋引星:“我只负责帮你在青煦山抓住那个叛逃之人,如今叛逃之人被捕,其他的事都与我无关了。”
唐铎:“怎会无关?我早就看出来了,你在找一个叫做徐别鹤的人,而徐别鹤正好也在调查这件事,无论如何你都会寻这条线索找下去,那为何我们就不能合作呢?”
宋引星笑了一声道:“我不需要合作。”
她说完转身即走。
唐铎又喊了一声:“宋引星,相处了这么多时日,你还不信我们?”
宋引星脚步一顿,随后便头也没回地走了出去。
唐铎留在原地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宋引星回到唐铎租赁的院子,正好撞见了姬淮从屋内走出,姬淮醒来没多久,脸色苍白。
“你这是要做什么?”宋引星上前问道。
“我该走了。”姬淮苍白的脸色上没一丝开玩笑的痕迹。
宋引星神色一滞,正欲说你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情况吗?
不知何时走到门口的唐铎抢先一步,“你也要走?”
姬淮目光停留在宋引星处,她脸上还有些许血迹没有擦拭干净。
他醒来时,裴禹舟便把前因后果同他讲了一遍,方才也听到了一些,她刺伤了冯城要逼问徐别鹤的下落。
门外马蹄声不断传来,尘土飞扬,不久,门口便停留了数十位轻装简行的潜麟卫,一个黑衣青年下马,率先走来,向他行礼道:“下属来迟,请卫长责罚。”
姬淮是个不会宽恕人的性子,今日却破天荒地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下属来时便做好了受罚准备,可此时姬淮却什么也没说,松了一口气。
宋引星瞬间就明白,姬淮早就开始暗中联系潜麟卫了。
姬淮看向了宋引星,知晓宋引星猜出了自己的谋划,不知该解释什么。
可他原本就不用解释。
宋引星本也该不在意的。
姬淮对唐铎道:“我欠你一个人情。”
唐铎道:“不敢当。”
在宋引星说要离开的时候,他就憋了一口怨气,现在他千辛万苦救治回的姬淮也要辞行,还特意说了欠人情三字,摆明是要划清界线,唐铎心情更加沉郁。
他面色也更不好看了。
他帮他们不是为了这些。
唐铎轻笑一声,什么也没说,便走回了屋子,重重地关上了门。
此时院内只剩姬淮与宋引星二人。
姬淮道:“我会再还一柄更好的剑。”
宋引星道:“不必。”
她知道自己救不了姬淮,也知道他有自己的路要走,以后不会刀剑相向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她抬眸看着姬淮,眼中不悲不喜:“卫长大,保重。”
她忽然换了称呼,让姬淮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抿了抿唇,微微点头便转身走了。
他被下属扶上了马车,车头掉转,开始缓慢行进。
姬淮伸出修长的手指将帘子撩开了一个缝隙,向后望去,看见宋引星早已不站在原地,而是走回了屋子。
姬淮早该猜到的,她不会为除了徐别鹤以外的人过多停留。
他自嘲一笑。
青煦山城中,一间废弃的屋内,冯城被丝线死死地缠住了脖子,呼吸困难,眼睛上的血丝尽数显现,面色胀红。
一个女子的声音传来,温温柔柔的:“果真是个废物,什么事都做不好,还让人给发现了。”
那个女子容貌清丽,生得甚美,有着一双温婉动人的眼,着蓝白衣裙,亭亭玉立。
因着地上的脏污,不愿上前一步,只在手中把玩着丝线。
她收回了缠绕在冯城脖颈上的丝线。
冯城脱力倒地,一扫之前的阴翳狠毒,反而浮现内疚之色,“是,但我还能为你做其他好多事……”
“闭嘴。”女子说话声依旧轻柔,却极具震慑,冯城立刻不出声了。
丝线缠绕在她白皙纤细的手指尖,内力翻卷,瞬间将那特制的丝线震成粉末。
那日的控线老道士从门后走来,“主上,我办事不力,弄丢了尸首。”
“你也是该死的。”被唤作主上的女子笑着道,“不过不是现在。”
“他们发现你们也无妨,这不还有其他人替你们顶着,由着他们去,不过是鹬蚌相争。”女子缓缓道,“你们为长生不老一说造势不小,接下来就等着上面的旨意吧。”
女子目光落到那个老道身上,“无念大师叛出无量宗可后悔啊?”
老道面不改色:“只要我能活着,做什么都不后悔。”
女子笑了好一阵,“是啊,活着真好。”
“你们走吧。”那女子发了话,其余人自是不敢停留。
待他们走后,女子收住了笑,静静望着阴暗发霉的屋顶。
又看了看自己,忽然轻笑出声。
她拿出袖中的书信,点了一只蜡烛,火光跳动,信笺引燃,映照着她远黛的眉,黑沉沉的眸子也随之亮了亮。
她终于走到这一步了,她一直期盼着这一日,却又畏惧着这一步,矛盾如同黑夜里飞蛾,看见火光心喜,融入又幻灭。
畏惧是个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