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 心软（1/1）

周锦缓了缓神，目光看向他，一字一顿问道:“为何如此？”

“许是平日过得太舒坦了，竟让你变得这般蠢笨无知，如今就在这里，好好想想自己在做什么！”

顾承桑走近她，冷言逼问:“我放纵你出去玩两天，你是把自己脑子玩掉了吗？”

“你凭什么救他？”

“是拿我送人情，还是去为难秦筱？”

“答话！”

周锦被他吼的一愣，顿时也顾不上手腕传来的刺痛，她开口驳道:“我没有借你的势，我根本就没提世子府！”

“蠢货！”

顾承桑直言开口骂她，“你不提就没事了吗？你以为别人都如你这般没有脑子吗？”

“但凡随便查查，就能知道你是我府中的人。你救杨千松，就等于是我救的他！”

“他的事若是闹到陛下那里，不是等于将我的把柄送到陛下的面前吗！”

“你想救他，那你是想让谁背上不顾王法，以权谋私的罪名？”

周锦连连摇头，“我没有，杨千松罪不至死，为何不能救他啊？”

“他杀人就是错！”

“可你也杀人啊！”

顾承桑脸色变得阴沉，紧紧的攥着拳头，压抑了半天的火像是终于忍不住了，他上前两步，掐着周锦的脖子，双眸死死的盯着她。

“我就不该救你。”

周锦瞬时呼吸困难，一句话也说不上来，她双手还被绑着，连挣扎也不能挣扎。

“若他身居高位，他杀谁都无人敢议！”

“你忘了宜州城是怎么死的吗？”

“那你敢去找陛下问罪吗？”

顾承桑微微松手，给了她一个说话的机会，只听她哑着嗓子，但还是一字一顿的说道:“你救我，是想让我帮你指认陛下的罪名。世子殿下，你不妨问问自己，你可有想过让我活！”

“指认陛下，冒天下之大不韪，这条死路是你帮我选的！”

顾承桑松开了手，他和周锦之间，唯独这件事，他辩解不了。借她的手去指责帝王，去满足自己的私欲，他没想过让她活着。

周锦双目猩红，牵起一丝疏离的笑，“你想利用我也罢，把我当棋子也罢，我都接受了。”

“我不躲着你了，也不同你置气了。”

顾承桑抬眼看她，气极反笑，“你是在拿自己，跟我换杨千松的一条命吗？”

“是。”

“你才认识他几天，就愿意为他做到这般地步？”

我陪着你一路走到现在，你却只当是利用？

顾承桑顿了顿，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后半句，他放纵自己所产生的一点点心软，不能被任何人发现。

他神色木然的垂眸，心头的那团火突然被浇灭了，不禁自嘲的笑了笑，深觉讽刺。

周锦抬起了头，哑着嗓子说道:“他杀人也是为了救人，为此丧命，对他不公。”

“我不想让他变得和我一样。”

宜州千万百姓，在帝王的面前犹如蝼蚁，他们既死在南羌的刀剑下，也死在上位者的勾心斗角之中。

官宦子弟，可以于众目睽睽之下持刀凌人，这是位高者的权势，而布衣百姓濒临生死所做出的反抗，则叫罪大恶极，所以逆来顺受才是位卑者的公道。

杨千松和周锦一样，也许终其一生都在和公道做抗衡，但他们本该可以如雄鹰展翅，自在热烈。

所以周锦想救他，想让他替所有因世道不公而被折灭的人好好活着。

顾承桑叹了口气，拿刀割断绳子，任由她跌落在地上，她忍不住“嘶”了一声，随后狼狈的站了起来。

她抬手晃了晃还未解开的绳结，眼巴巴的看着顾承桑。

“周锦。”

“你迟早死在你的优柔寡断之下。”

顾承桑说罢，伸手替她解开绳结，她的手柔弱无骨，手腕处在往外渗血，只见她微微皱眉，收回了手，轻轻吹着手腕。

“有那么疼吗？”

周锦抬眸，从他的眼底看到一丝不屑，随即她摇了摇头，把手藏到背后，面不改色的回道，“不疼啊。”

顾承桑懒得拆穿她这点尊严，径直转身往屋里走，她见状赶紧跟上，试探的开口:“殿下，我明天能出去吗？”

“不能。”

“我不是躲你，我是去找杨姑娘。”

“不行。”

周锦咬了咬牙妥协，转而甩甩袖子便往自己的房间走，刚走两步，身边悠悠传来不急不慌的声音。

“我会救他，但你要明白这背后的错乱关系，一味的横冲直撞，任性妄为，终会害了你。”

周锦顿了顿，沉默了许久，“陛下会把你怎么样？”

顾承桑眼神闪了闪，“他不会杀我。”

夜色浓浓，枝叶婆娑，周锦回身看他，一身玄色长袍，负手立于门前，眉目硬朗，神色淡然，满是上位者的威严。

她不自觉的低下了头，跟着他往主屋里走。

顾承桑推开门，径直从架子上拿了瓶药扔给她，转而坐到了书案前，看着她擦药。

小姑娘发丝微乱，脖颈处泛着他掐出来的红印，脸侧还留有泪痕，看起来颇为狼狈，她低着头擦药，眉头微皱，紧咬下唇，无声却诉痛。

“你恨我吗？”

这么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吓的周锦手里的药都洒了出来，药粉猝不及防的落在伤口上，她疼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周锦放下药，捂着自己的脖子，怯怯的说:“我不敢。”

“方才说的义正言辞，现在怕？”

顾承桑不忍嗤笑了一声，随即敲了敲桌子，“说吧，不杀你。”

周锦闻言舒展了眉目，“殿下欲借我指帝，可我回京本就是为此事。然殿下不肯信我，是故未与我告知，我诚能理解。”

“但我是个死脑筋，我待殿下以诚，自然也希望殿下以诚待我，故初闻此事，我甚感失落。”

“不过如今我也想明白了，我与殿下之间，各取所需罢了。”

顾承桑抬眼看她，双眸隐晦深沉，暗藏汹涌，望不到底，他讽刺的质问:“所以，你也想利用我？”

“如你所言，我起初确存私心，诚不信你，我大可一直瞒你下去，却在此刻直言相告，你可有想过为何？”

“京都水深，你初来不明，我想让你看清这其中局势，是想告诉你该怎么做！”

周锦猛然回神，犹记那晚，她也如今日这般跪坐在顾承桑的旁边，却对他说了一句句连自己都不记得的话。

“尚不可知，不敢妄议。”

因为不可知，所以坦诚相告。

因为不敢议，所以循循善诱。

她看着自己手腕的伤，忽然觉得也不是很疼了，或许顾承桑在某一个瞬间，也慢慢的对她妥协了。

“所以，你是在对我心软吗？”

周锦，坦荡又直言。

顾承桑就这样看着她，她双眸明亮，嘴唇微微上翘，似乎很期待他的回答。

他扬了扬眉眼，缓缓的吐了四个字，“自作多情。”

周锦闻言“哦”了一声，随即起身去倒了两杯茶，一杯递给他，一杯留给自己。

“以茶代酒，从此以后，过往种种，皆如云烟。”

她见顾承桑不动，顿了顿，继续问道:“殿下，如今我们可是一条船上的人，这茶，你到底要不要喝啊？”

顾承桑接过杯，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