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开往家乡的列车(1/1)
过了草长莺飞二月天,转眼到了人间三月底,因为年假调休的问题,去不成西藏小江南的林芝参加桃花节和错过便宜的打折机票的白晓荷很是生气,怨念了几天便无奈地从拉萨拖着行李赶着火车回广东。
行李倒是不多,只有一个背包和一个粉红色的行李箱。
就是53个小时所需的食物挤在一个大大的购物袋里,很沉,托付在行李箱上。
冬天是是旅游淡季,过了国庆之后,持续到三四月,火车站的乘客并没有多少,不用在拥挤的人流里争先恐后上火车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乘客稀少,干净的卧铺通道有些空长。
53个多小时是一段无聊又漫长的火车之旅。
人们常说一寸光阴一寸金,时间宝贵,宝贵时间,可是她没钱,却有时间啊!
检票上车,把行李箱放进下铺的床底下,食物放在床头的小桌上,脱掉绒毛靴,换上拖鞋,弯腰坐下,整个人靠在火车硬卧上。
这趟直达广州的火车要从西藏出发,沿着青藏铁路,一直通往她的家乡,终点站是广州。
这是她第一次从拉萨直接回广东。中国地图上,一个以西,一个以南,让一辆绿皮火车连接起来。严格来说是铁轨连接的,毕竟拉萨出发的火车供氧,在格尔木要换无氧的列车。
火车不快不慢地穿过一座座海拔平均在四千多的高峰,她把头靠在窗口,远远地眺了一眼不远处的群山,因为身处的地方,海拔太高了,所以那些海拔在五六千往上的山峰看上去也不怎么巍峨。
就算是珠峰也是,站在聂木拉县的珠峰脚下,远远地看着珠峰的山顶,瞬间觉得那也不过是一个名字而已。
白晓荷按着太阳穴,有些失望,冬季11月的火车从青藏铁路摇晃进藏,铁轨两边所见之处都是一片雪白的冰封世界,而现在,温室效应越来越明显。山坡上光秃秃的,没有任何看头,她的背包里还装着单反,专门用来记录沿途的风景。现在想想,有些白费力气。
车速很慢,一摇一晃,让人感觉躺在摇篮里。
脑袋晕晕沉沉的,闭上眼,一低头,睡意来袭,就在那要进入睡眠的一际,忽然从脑海里闪过一张遗忘了很久的脸,每一次的偶然想起,又是清晰可触,那张熟悉了很久又陌生了很远的面孔。
掰着手指细数了一遍,从左手到右手的小拇指,整整6个数,6年的时光像是被山洪冲走的的浮萍,曾经帅气逼人,如今令人恨到发指的人,现在的你可好?
不知道是不是越来越年长的缘故,白晓荷总是会想起往事和故人。睡梦中,白晓荷又再一次回到了那个夏天,操场中间的大榕树像个伟岸的士兵,对自己的岗位坚守到底。
榕树的的枝桠无限伸长,就像一把绿色的巨型大伞,阳光明亮,茂密的叶子中被穿下来的阳光隐射得发亮,像是在树上挂满了银灯,好多的小星星闪闪发亮。
蝉在树上鸣叫,躲在树下乘凉嬉戏的人无数,全是年少无知,又单纯天真的笑脸。
她独自靠在大树上,身边的人都不愿和她玩耍,更不愿意靠近她。这么美好的季节,而她却感觉到一丝丝阴凉。
忽然有个年少的男生冲她跑来,清爽的发丝随风飞扬,那张笑脸越来越清晰,一边跑一边喊一个名字,她很努力地伸长耳朵,仔细聆听,可是还是很模糊,他越来越近,声音也越来越清晰,她抬起头来,听见那个少年很欢快地喊她的名字——
“何——小——白!”
“砰”忽然飘来的声音像是一只带风袭来的手掌,瞬间将她拍打在窗户玻璃上。
“啊!嘶~”她摸着磕疼的脑袋,惨痛不已,不敢用力,轻轻地揉着。
都过去8年了,怎么还会做这种年少的梦?
徐冉,等我见到你,一定要狠狠的,狠狠地揍你一顿!
“哈哈哈~”,从她撞到头的那一刻开始,她就发现旁边从隐忍到掩饰不住的笑声,好张扬。
抬头,一张白皙干净的男孩子笑脸对着她,眼睛很大很明亮。
本来应该恼怒的小心情,不知为何,见到那张脸,瞬间消化掉了。
白晓荷安慰自己:大概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吧。
列车上很安静,推着小车卖东西的乘列员偶尔经过,列车行驶得还算平稳。
几个穿着藏式服装的藏民撩着衣袍从狭小的走道斜身而过。
等人都走过去之后,白晓荷对他笑笑:“好久不打瞌睡了。”
他说:“你打瞌睡的时候,我想起了我奶奶。”
白晓荷斜着眼,脑补自己打瞌睡的模样,心想:再怎么和蔼可亲,再怎么安详无害也不至于像七老八十的老太婆吧?
难道她在拉萨风吹雨打,高阳烈晒,结果皮肤松弛,皱纹满面,形态老残了?
“你也回家?”甩掉刚才无聊的话题,她问他。
娃娃脸的少年点头,朝她微笑。
他指了指旁边的下铺,对她说:“咱中间隔了一排卧铺,我想换换到你隔壁去。”
一看就是到拉萨游玩很短时间的游客,还没被拉萨那些三失青年所感染,所以连笑容都是干净纯粹的。
谈话之间也不聊骚。
他们车厢挨着硬座车厢,那边的青年乘客大声地谈论在藏地游历遇到的人和事。
白晓荷想起来一句话:旅行就是离开自己活腻的城市去到别人活腻的城市。
西藏风景再美,人文再古朴,也有呆腻的时候。就像此刻的她,恨不得下一秒就在内地了。
看了她一眼隔壁的下铺,说:“应该有人定了吧,估计到了那曲或者是格尔木就有人上车,不然你也不会定到隔壁去。”
他想了一下,赞同:“也是。”
火车走走停停,行驶得很慢。
白晓荷跟娃娃脸男生有一句没一句地搭话,旅途中有个说话的伴,容易打发时间。
卧铺车厢里还没有硬座车厢热闹,结伴同行的伙伴会在下铺里打牌聊天玩游戏,独自出门的人低头玩手机,睡觉或是看着窗外毫无美感的景色。
到了吃饭点,他点他的快餐盒,白晓荷吃她自己带的食物,解决完午餐后用保温瓶里的温开水漱了口,又爬回自己的卧铺睡觉。
反正窗外的风景此时也清一色:荒凉。
偶尔几处能看到零零散散分布在平地上的羊群或者是在山上吃草的黑色牦牛。
每每出现一次,都能听见不远处惊叹的声音响起:“哇,是牛啊!”
白晓荷在心里乐开了:真是吃过牛肉没见牛跑的单纯幸福孩子。
好像曾经的自己也是这类人,突然又想起了记忆中那个人来,六年了,岁月还真是绝情呀!白晓荷把头靠在窗户透明的玻璃上,氤氲出她精致的轮廓。
他应该有孩子了吧?
有的话,孩子应该也快上小学了。
想想还真是愤愤不平。
如果有孩子,那孩子一定长得很可爱吧?凭借他的优秀基因,再加上择偶标准,估计下一代就算不长得像人间尤物,也是十分优秀的物种,放在浩瀚人海里,也是惊鸿一瞥,过目难忘。
六年前,他说要结婚,希望她能到婚礼现场见证他的幸福。
白小荷是什么人?就算是智商再低,也不会豁达到去祝福他和一个陷害她的骚浪贱;她站在从海安开往海口的轮船上,凌晨的风像愤怒的嘶吼,将她一头墨黑的长发吹得凌乱,轮船在浪尖上一起一伏。
白晓荷很努力地闭眼,深吸气让自己冷静,可是心里还是特别愤怒,索性赌气将手机里的卡取出来,奋力抛出,卡沉入了深不见底的海里,和他之间做了了断,从此相忘于江湖,结束他们曾经相濡以沫的岁月,他继续他的幸福美满家庭,而她,背包,独自浪迹天涯。
并不是她真的这么大义凛然,决断得这么干脆,其实私底下偷偷地哭了好几回,尤其是酒醉之后,常常把身边的人当成他,死命地抱着,哭得稀里哗啦的。
那时候真年少,失恋会大哭,恋爱会大笑,想想也真美好,不像现在,所有情绪都缩小,不再激烈,几乎到了平淡的心境。
只是偶尔想起来,才发现那已经久远年代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