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恶魔在大笑(1/1)
高明曜先是检查了培养缸、恒温培养箱,以确保它们都在正常运转,然后果断走向那一整架子的文献资料和书籍,翻找起来。
同时,因为期待那道古怪的声音随时响起,他整颗心脏战栗不已。
但那道声音迟迟没有出现,他翻遍了整个架子,也没有找到一点儿有用的东西。
那里除却一些期刊杂志的剪影、科学理论的论文打印、纯外文记述的古怪书籍外,就只剩整个研究室的数据记录了。
而研究室的数据都是一些晦涩难懂的古怪字符,根本不像某种语言的字母、部首或组成部分,所以他根本看不出任何头绪来。
那些战火纷飞的年代,来往的机要电报,都会做加密处理。这些......应该也是被工作人员做了加密处理吧。否则,连监控都没有的地方,研究成果还有什么安全可言呢。
一点一点把架子恢复原状,他又转身去翻找所有的桌子、抽屉和小柜子。
第一个抽屉里,除了一小摞同样加密处理了的数据记录,和一些像是细小的机器零件的东西外,什么都没有。
第二个抽屉里放了几个牛皮纸文件袋、一把剪刀、一个胶棒、几根半截的白色蜡烛,一个巴掌大的小镜子。每个牛皮纸袋里,都有一厚摞照片。
这些照片很明显来自不同地方,但都是同一个拍照风格:直白记录,毫无任何艺术性可言,却都给人一种沉闷、压抑的感觉。其中的内容也都是一些古老的象形文字、诡异的,带有宗教色彩的图案和极其难懂的碑文。
他盯着那些照片,隐隐地感到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抵触,和一种朦朦胧胧的不祥之兆。
或许是因为照片中的内容年代太过久远,又或许是那些石碑上、雕塑上、瓷器上、织物上刻画的内容,让他联想到了旁的东西。
比如其中一张照片,拍的是一条古老的毡毯。毡毯上的图案,描绘的似乎是一场大型祭祀。毯子正中央,是排成一个圈儿的十个绞刑架,每个绞刑架,都有一个人类被头朝下地吊在上面。大批量的信徒在四周蹦跳着、嘶吼着,像一群癫狂残忍的疯子。
或许是因为神经太过紧张,他忽然出现了幻觉,隐约听到某种祭奠的吟诵声、猛烈的风声,和巨大翅膀的拍动声,交织在一起。又看到在很遥远的树后面,有一双发亮的、充满恶意的眼睛和一个像一座山那么大的身躯的阴影。
不过这些幻觉很快就消失了,差不多只有3到5秒的时间。
这些照片,很明显会严重影响人的精神、心绪。他开始深深怀疑,先前在这里干了几天就跑掉的守夜人,很可能是承受能力不够强,被这里的古怪东西,十有八九还包括这些照片,给吓疯、吓跑了的。
他不一样,他马上就要死了。在那些极浅度睡眠的时间里,他有时甚至能感觉到身体里的肿瘤,在一点一点长大。这里所有的怪异,对他来说,或许是个救赎。
有谁会害怕救赎呢?
他这样想着,心里越发激动,不由地加快了手上的查找动作。
他疯了一样不停翻找,能清晰感觉到自己心脏跳动时的节奏,且整条手臂都在随着节奏微微颤抖。
当他翻找完紧挨着墙面的最后一张桌子,从椅子上站起身时,他的双腿从桌子下方蹭过,碰到了一个带有棱角的东西。
“啪”的一声,那东西掉到了地上。
他趴伏到地面去看,发现那是一本包着牛皮纸的书,大约有3指那么厚,掉进了桌子靠近墙面的缝隙里。
他探到桌子底下,费力地把那本书拿了过来。
书皮上还残留着脱落的银色胶布,看来是有人用胶布把它粘到了桌子下面。
他迫不及待地随便翻开,幸好是中文,可......
“......剩下李瓶儿自己,西门庆看她衫裙内罩着大红纱裤儿,日光下玲珑剔透,更衬出玉骨冰肌,于是淫心辄起。看见左右无人,先不梳头,把李瓶儿按在凉椅上,掀起湘裙,褪去红纱,倒掬着隔山取火耍了半日还未释放,两人曲尽于飞之乐。
金莲没去后边叫玉楼,走到花园角门口,把花儿递给春梅让她去送,自己蹑手蹑脚的悄悄回来,在翡翠轩槅子边上偷听。没一会儿,听见他俩在里面正行好事,西门庆跟李瓶儿说:“我的心肝儿,你大大不图别的,就爱你这浑圆白净的腚蛋儿,今儿让大大好好享用。”
又一会儿,听到李瓶儿低声叫道:“亲亲大大,可得省着轻轻,奴身子不舒服。前几天被你弄的厉害了,奴的小肚子都疼了好几天,这两天才好一点儿。”
“怎么不舒服了?”
“不瞒你说,奴已经怀了,你轻轻的将就些。“
西门庆听了兴高采烈......”
高明曜挠了挠额头,拆开书皮上包着的牛皮纸,果然,上面有三个烫金的楷书:金瓶梅。
下面还有一行小字:兰陵笑笑生。
虽然说,读《金瓶梅》而生怜悯心者,菩萨也;生畏惧心者,君子也;生欢喜心者,小人也;生效法心者,乃禽兽也。可......做研究的时候不应该心无旁骛,严谨认真吗......
发呆了几秒,他把书皮重新包好,舒展胶布,重新固定回桌子下面。
墙角处还有一个挂着小锁的木头旧柜子,雕刻着难以名状的枯燥图案,看上去其貌不扬,以至于高明曜从来没有注意过它。
摸着那把黄铜色的小锁,他认真回想了一下,在今天的翻找过程中,的确没有看到任何钥匙。如果把锁砸开,先不说会不会惊动上面的贾清,光是明天工作人员发现了,都是件难以解释的事。
正在发愁的时候,他突然注意到这种陈旧的西式木柜子,锁页上的螺丝就裸露在外面。心下一动,他从衣兜里拿出自己的钥匙,插进螺丝里,一点一点,慢慢拧动。
没过多久,他就把一对儿锁页,连同锁头一起,全部拆了下来。失去约束,木门“吱呀”一声,自己就打开了。
当他看清柜子内的景象时,差点吓得叫出声来。这个只有一米半高,外表普通至极的木头柜子,底部的两层架子上,堆放着不知做何用途的古旧器具、占星图表、头骨、蒸馏器、晶体、天主教堂中常用的精巧香炉、破烂不堪的画着怪异字符的皮革......而在柜子顶部,横着的一条木棍上,挂着一副很小巧的人类的骨架和几个头颅。
骨架和头颅对他造成的冲击,让他头皮发麻,浑身发凉。
他在小时候的生物书上、肿瘤医院的科室里都看到过骨架模型,也在影视作品中看到过喷火的骷髅,会走、会“哈哈”笑的怪异骷髅......但那些带给他的恐惧,都没法和真实的人类骨头相比拟。
这是完全不一样的感受,它们唤起的是最原始、朴素、自然、可以理解的恐惧。
他没有碰其中的任何东西,只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把锁页按部就班地组装回去。
就在他拧紧最后一颗螺丝时,手指拂过柜子上最大的那一朵雕花,上面立起的一根木刺,狠狠地扎了他一下。
他吸了一口气,拧眉看过去,发现花蕊中赫然隐藏着两行小字:永远躺下的并没有死去。在神秘的万古中,即便是死亡也可以死去。
他被这两句话震撼到,但停下动作,认真思考了很久,发现自己怎么都理解不了,他的脑袋就像生锈了一样迟钝。于是找来一张白纸,把这两句话抄写下来,塞进了衣服兜里。
到此时,他已经把整个地下研究所,翻了个遍。
“叮——”
手机响了一声,是低电量提醒。
他惊得浑身一哆嗦,拿起手机一看,时间已经到了上午四点半。
整个实验室俨然被翻的乱糟糟的。刚开始他还轻手轻脚的,查看完东西立马放回原位。后来就放飞自我,不管不顾了。
为了不被工作人员发现今天的事,他不得不赶紧动身收拾。凭借记忆,尽量把所有东西回归原位。
收拾完以后,他拉开培养缸前的帘子,大喇喇地席地而坐,眼睛直直地盯着其中温和流动的液体,“为什么你没有再和我说话?”
问完这句话,他不由地笑了,笑自己的神经兮兮。
当然了,培养缸内没有给他任何回应。
很快他就想到了一个非常有可能的原因:他今天没有不小心睡着。
先前时候,尽管他根本没有出现很困的感觉,但确确实实是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也是在那些睡梦中,他才听到了那些声音,看到了那些画面。
而且......工作人员留给他的信中,很直白地提醒过:“最后,来自我们的善意提醒,您不能睡觉,否则将会陷入混乱的噩梦。”
想到这,他恍然大悟,果断闭上眼睛,垂下脑袋,努力让自己升起睡意。
姿势太难受,他又向右侧倒去,横躺在地面上。
耳边是新风系统运作时轻微的“嗡嗡”声,大脑因为各种原因,也陷入迟钝的状态。一片天旋地转中,他感觉自己马上就要睡着了。
他的意识渐渐变得模糊,似乎看见了旋转的光、无尽的深水、层层叠叠飘扬的白布......他从深渊冲向高空,又从比大树还高的半空,返回了旋转着的深渊。结着蛛网的角落里,扭曲的、吵闹着的老恶魔在大笑,长着蝙蝠翼的绿毛小魔鬼也在跟着笑......
“砰!砰!砰!”
三声敲击水泥板的声音,让他瞬间清醒,并燃起一团说不上名头的怒气。
贾清打开水泥板,喊道:“高明曜?”
他没有回答,一拳砸翻了附近的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