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最后一次教导（1/1）
“呃，啊。”
“啊……啊，啊”
轻描淡写的一剑。
周沐只看见视野里雪白衣袖翻飞。
一道银光划过，便陷入无尽黑暗。
脸上疼痛难忍，然而元婴威压，他的手无法捂上眼睛。
只有喉咙里发出嘶哑干嚎。
仰头挣扎。
几人看见惊悚一幕，周沐双眼一道可见眶骨的剑痕，眼球俨然已经被划烂，汩汩乌黑色血液缓缓流出。
如此惨状，这才感受到封禾是真的会下死手。
那么他们呢？
全完了。
姜振已经完全麻木，没有抵抗之心。
他年长，在外历练和处理宗门事务的时间长，见过形形色色的人。像师妹这样的人，天生傲骨，心性坚韧，冷淡疏离，对他人狠，对自己更狠。她绝对接受不了欺骗和背叛。一旦察觉，失望达到阈值，哪怕再珍贵、亲近的人或事物都可以舍弃。
如今下手，说明已经有充分的理由，心意已决。选择在宗内，说明她一定会用最利于自己，最解恨的报复方式，干脆果决，不留后患。
自己虽不是主谋，却真切想拿走封禾的的灵根。只期望师妹给他留一条命，还能继续修行。
“小师弟，兔肉好吃吗？肉质鲜美，麻辣鲜香。这可是天材地宝，无数晶石喂养出来的，是小师妹的那只灵兽呢。”
封禾右手持剑，站起身，绕过桌子，走到小师弟王珏旁边，居高临下看着他的狼狈模样。
抬手剑身和耳光一样“啪“”啪”拍上他的脸。
留下残留的浑浊血迹。
剑下王珏瞳孔收缩，身体僵硬。
她缓缓开口，
“心思缜密，做事果断狠辣，师弟是个合我胃口的人。”
“可惜实力不济，三十五岁了才刚入金丹。”
“小师弟，你是天生水系单灵根，属性柔和，适合移植。”
“不如，把你的灵根给小师妹吧。”
“废物利用。”
王珏惊恐地看着剑尖移动，从脸颊一路下滑落到灵府的位置。
来回比划，似乎在寻找一个合适的位置。
他眼瞳收缩，脸上肌肉抽搐，嘴巴都不利索了，结结巴巴。
“师……师姐……师姐，别。”
“别，别拿我的灵根，不要，求求你，师姐，没了灵根我就死了。”
封禾语气玩味，看来情真意切掺了几分水分。
“哦？你那么爱小师妹，这么一点点牺牲都不愿意做吗？”
“你失去的只是灵根，可小师妹失去的可是梦想呀！”
王珏眼眶泪水溢出，哆嗦着嘴唇求饶，
“我错了，师姐，我错了。我还有父亲母亲，我还不能死。”
明明为了小师妹可以杀人下毒，轮到自己，痛到已身，就不愿意了。
这区区几句后悔、道歉不一定是真心的。
恐惧却是真的。
封禾若有所思，赞同地点点头，语气轻快，
“这样啊，那我就饶了你吧。”
好像真的要放过他，抬起剑，侧身往何年那边去。
见真的要放过他，王珏劫后余生，泪水直流。
他真的害怕死亡，害怕像周沐一样身体残缺，害怕此生潦草收场。
封禾撩起衣摆，握剑的手支在大腿上，剑尖血滴缓缓滴落。
她半蹲在何年面前，淡淡开口。
“你，为何呢？”
青年痛苦的脸上带着几分疯狂和痴迷的笑容，望向近在眼前、日思夜想的美丽脸庞，声音饱含爱欲，似乎在痛苦中寻求某种解脱。
“师姐，你已好久不曾如此注视我了。”
青年挂着满足的笑容，眼尾嫣红，泫然欲泣。
“求师姐怜我。”声音颤抖。
“让师姐失望了，辜负师姐教导。”
“停，不必说。”
封禾心里有些厌恶，曾经悉心教导的小孩面目全非。
她面容严肃，用以前教导弟子的语气，
“这是作为师姐最后一次教导你。”
随即持剑，大腿肌肉紧绷，身体瞬间转换到挥剑状态。
剑身旋转，在空间两个维度划过一道顺滑流畅的曲线。
何年注视师姐每个动作。
平时迅猛的动作，此时无限拉长。
时间放缓一般。
师姐美丽长发慢慢飞散，发丝柔柔拂过他的脸，腰肢以优美姿态扭动完美角度。
溪水倒影，绮丽血花绽放。
他只觉心脏“扑通”“扑通”跳动，漫长缓慢。
疯狂与兴奋渐消，理智回笼。
爱意却滋长。
剑插在王珏灵府位置，一丝微小声音。天空五彩斑斓的泡泡骤然破裂，落入众人脑海中却轰隆作响。
王珏的灵根。
碎了。
“做事要果断，出手要找准机会，不可犹豫。”
平淡又冷酷。
落入何年耳中犹如天籁。
原本暗自庆幸的王珏还在沾沾自喜，悄悄听着师兄与师姐对话。
忽然之间，只感受到一阵微风带起一股杀气，耳中“噗”的一声闷响，夹杂细微的琉璃破碎声。
眼中世界变灰暗，色块坍塌陷落。
全身力气被抽干一样，四肢无力发软，双臂垂落两侧。
身体经脉、灵府灵力扩散，融于天地。
他的灵根没了。
他是个废人了。
王珏脑海空荡荡，身体麻木，外界什么声音都消失，耳中只有自己破风箱呼哧呼哧的呼吸声。
“你怎么敢？”
“他是你的小师弟。”
李朔目眦欲裂，尖声呵斥。
“为何不敢？”
对于李朔激烈的情绪输出，她心无波澜。
封禾冷酷面容沾染血迹，眼神平静如水，光芒折射，被深邃吞噬。衣衫整齐，只有血液喷溅在衣摆，晕染出层层叠叠血色花朵。
提剑走来。
言语间撕开他思想上沉浸的虚幻的外衣，陈列赤裸裸现实。
“杀我，你们敢，杀他，我为何不敢？”
“你在叫嚣什么？”
“破坏了你们的计划，所以你不甘？”
“为何不甘？你躺在这，是因为我强。你想要我灵根，也是因为我强。”
“归根结底，你没有我强。”
“是嫉妒？”
“还是恐惧？”
话语锋利，刺破薄薄自尊。
李朔面色通红，咬紧牙根，一语不发。
他一直掩盖，用一层薄膜，把自己都欺骗。
真相是什么？
是嫉妒？
不。
嫉妒仅是表面，内心深处实际是恐惧。
恐惧自己天赋平平，恐惧自己缺少努力，恐惧自卑会淹没自己，恐惧自己会被自负支配，恐惧会平平淡淡无人知晓，死去也无人思念祭奠。
他害怕这个同时入门的师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