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心思各异(1/1)
云清坐在轿辇上一路都魂不守舍,兰草那丫头浑然不知自己主子心里在想什么,还一个劲儿为云清高兴,走路都快跳起来。
晚槐受宠后,连带着她宫里那些个宫人都蛮横起来,从长秋宫出去的那三个人偶尔遇到兰草,都要洋洋得意吹嘘一番自己在晚槐宫里过得有多好,那小人得志的样子真是跟他们现在那位主子一模一样。
如今好了,皇上又发现皇后娘娘的好了,今夜要在长秋宫歇息,可真为皇后娘娘高兴。
一回到长秋宫,扶着晚槐回寝殿后,兰草就匆匆忙忙指挥各处的太监宫女,反复嘱咐他们今夜皇上来不容许出半点差错。
云清看着兰草忙进忙出的样子,既觉得好笑,又觉得无奈,在兰草又一次进来寝殿准备给她换床铺时,云清叫住了她:“兰草。”
兰草赶忙将手里抱的被褥放到一旁,俯身过来:“是,娘娘有什么吩咐吗?”
云清顺手取下随身携带的香囊,从里面拿出一瓶药膏来,一边打开瓶盖取药一边轻声道:“这是本宫家中祖传的药膏,涂上之后可以治愈表面伤口,不会留疤。”
说着她抬手轻柔地将冰凉的药膏抹在了兰草额头的伤口上,兰草先前磕头磕得太实诚,伤口处结了一层干掉的血痂,一回到长秋宫又忙里忙外的,竟都没顾上自己额头的伤。
兰草脸颊腾一下红了,连忙伸手要拦云清的手:“娘娘,您玉体尊贵,兰草怎么能劳烦您涂药,奴婢自己来就好。”
云清手上给她抹药的动作不停,平静道:“乖乖待着,这是本宫命令。”
兰草不得不停下拦她的动作,红着脸乖乖垂着脑袋任由她给自己涂药。
云清盖好药瓶轻声道:“好了。”
兰草跪下又要给她磕头,云清连忙伸手一把扶住她,无奈笑道:“可别再磕了,不然等会儿本宫又要给你涂药。”
兰草闻言也不禁咧嘴一笑:“奴婢多谢皇后娘娘。”
云清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回头遣退了殿内其他宫人,然后对兰草压低声音道:“兰草,有两件事儿本宫还需要你去做。”
兰草打起精神:“娘娘尽管吩咐,兰草一定办到。”
云清低声道:“一是你立刻去给本宫找些朱砂墨来,二是你去翠微宫里暗地找宫女们打听一下,翠微宫的王婕妤可有什么害怕的东西。”
兰草愣了愣,第一件事简单,朱砂墨处处都有,但第二件事她却没太明白,但既然是娘娘的吩咐,即便不理解她也会照做,她恭敬回道:“是,娘娘。”
看兰草匆匆出去办她吩咐的事情,云清一想到今晚还要再与李则仪虚与委蛇,不禁又轻叹了口气。
很快兰草就用黑布蒙着一小块朱砂墨呈进来,云清掀开黑布瞧了瞧,点点头:“待临近晚膳时将这朱砂墨化开,再帮本宫抹在里衣上。”
“抹在里衣……”兰草没反应过来,小声重复了一下,恍然大悟云清为何要如此,立刻大惊失色,扑通一声跪下,吓得都结巴了,“娘……娘娘!您为何……”
用朱砂墨伪造血迹以避宠,是欺君之罪啊!
云清看着她:“你可是怕了?你若是怕了本宫也不会怪你,本宫会自己动手。”
兰草头摇得拨浪鼓似的:“娘娘,兰草不怕,奴婢早已决心就算豁出命也要服侍好娘娘,只是奴婢实在不知,娘娘为何宁愿做到如此地步也要……”也要避开皇上的恩宠?
云清眼眸垂下看着那块朱砂墨,轻声道:“兰草,你不必知道这么多,你只需要知道,本宫与他,早已恩断义绝。”
上一世她对他最后的叩首,已是她对那十年夫妻情缘给的交代。
兰草咬咬唇:“可是娘娘,您能避一次,却不能次次都避,您这样实在太危险了。”
云清淡然一笑:“能避一次是一次,本宫早已不在乎什么危险不危险。”
与李则仪的关系维持现状对她后续的行动有很多好处,但若李则仪之后非要强迫她,那她到时说不得只能与李则仪再决裂一次,反正只要云家还没倒,她就会暂时继续坐稳这个皇后的位置,一切就还有机会。
兰草看云清的模样,心里便知道娘娘这是心意已决,再无挽回余地了,她先前还因为皇上要来而替娘娘高兴,却没想到娘娘根本不想皇上来。
兰草心里生起愧疚,娘娘让她当了掌事宫女,她却丝毫都没察觉到娘娘的心思,实在是愧对娘娘的信任。
她深深垂下头:“娘娘,兰草遵命。”
云清叹口气,轻轻牵起她的手,看着眼前这个不过十六七岁的小姑娘,认真道:“兰草,你若不想做,本宫绝不强迫你。”
兰草重重摇头:“娘娘,除了阿兄,娘娘是对兰草最好的人,兰草定会好好服侍娘娘的。”
说完不等云清再说话,兰草便从地上站起来,拿走朱砂墨与云清的里衣,悄悄走出了云清的寝殿。
云清看着她的背影,不得不强行压下心底的愧疚。她承认她对兰草好,确实是有利用兰草的考虑,她需要在长秋宫寻找一个心腹,替她办一些隐秘的事情,兰草年纪轻且心思单纯,是最适合当她心腹的人选。
但如今她让这么小的丫头入了局,与她一起承受欺君之罪败露的可能后果,她头一次有些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对是错。
就在云清漫长的沉默与思虑中,外面的天色不知不觉暗了下来,小厨房将晚膳一应备好,只等李则仪来。
云清心都有些提了起来,她时不时就会往窗外张望,不知情的宫女会以为她是在焦急等待皇上的到来,只有兰草知道,云清这是焦急希望有太监来传话皇上今晚不来了。
但云清的希望落空了,外面传来太监响亮的传唱声:“皇上到!”
在几宫之隔的翠微宫,同样也有人的希望落空了。
乐音战战兢兢将手帕递给晚槐,低声道:“才人,长秋宫那边传来消息,皇上今晚已经到了皇后娘娘那儿了。”
晚槐气得狠狠将手帕丢到她脸上,原本就因被扇巴掌而红肿的脸庞因愤怒而更显扭曲:“滚!都给本宫滚出去!”
晚槐殿中所有伺候的宫人大气都不敢出,连滚带爬出了殿门,生怕迟了一步就会被晚槐迁怒。
宫人都跑了出去,晚槐只能拿自己屋里的物件泄愤,一件件瓷器被她砸得稀巴烂,但依然难泄她心头之火。
明明是她受苏昭仪折辱,可是苏昭仪却毫发无损,皇上甚至连责备都没有一句。
明明是她挨了五十巴掌,是她在宫道上罚跪被人看笑话,可是皇上却不来安抚她,反而跑去了皇后的宫中过夜。
皇上根本就不在乎她,浓情蜜意时同她说的那些脉脉情语,想来全是哄她的罢了!
殿外乐音心有余悸往殿内张望一眼,同身边的德元小声道:“听说今日玲儿在皇后宫前冲撞了圣驾,当场被杖杀了,吓死人了。”
德元摇头不止:“我越想越觉得我们应该想办法回长秋宫,这晚才人心性不定,先前她受宠也就罢了,可如今她受了这样的羞辱,皇上却去了皇后宫里,显然是已经厌弃她了,再跟着她,我们迟早落得跟玲儿一个下场。”
乐音叹气:“说得容易,回长秋宫哪儿是这么简单的事情?前几次仲成和你在路上遇到了兰草,不还对她冷嘲热讽了一阵?兰草现在可是长秋宫的掌事宫女,怕是不会同意我们回去了。”
仲成站在旁边脸都涨红了:“什么叫我和德元对她冷嘲热讽?你不也帮了腔?”
乐音张嘴就想反驳,德元低声喝止:“别吵了,办法不还是人想出来的?我们明天私下去找兰草求求情,那小丫头面皮软,挨不住求,说不定就答应帮我们了。”
乐音连忙点头附和:“就按你说的办。”
仲成一声不吭点点头,算是同意了。
这后宫的风浪,就在妃嫔贵人这些大人物和太监宫女这些小人物各异的心思中,逐渐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大,终有一日将形成浩荡浪潮,彻底变换已有的格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