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4 章 梦境 记起(1/1)
清风拂过,枫叶轻轻摇曳,日色透过红叶间的缝隙,薄帘轻纱之间,形成斑驳皎洁的光影。
南戚端坐在桌案的另一角,女孩的一举一动皆流入他心底,他眸子里含了深情,默默的关注着她的情绪。
洛沐沐手中紧握着酒杯,她习惯于含上满满一大口甜酒,再缓慢地将它饮下,酒液透出的苦涩,与她内心中的失落不谋而合。
织泷于她而言,是她在这世上最亲之人,洛沐沐当初在洛水救下他,为他重塑身躯,稳定魂力。她在洛水活得太过孤寂,只是想要有一人与之相伴而已。
“我织泷对着洛水起誓,会永远守护好姐姐,嘿嘿嘿。”魂力未稳,没有真身,小小的影子跪在那棵城下对着她发誓,她就当真信了。
起初的他乖乖的,懂得投其所好,对她不离不弃,他的存在为她枯燥的生活增添了许多乐趣,后来他说他很想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她便准了他出洛水,可等洛沐沐帮他打理好了一切,他竟不辞而别,直接离开了瀛阳界。
当初明明说得信誓旦旦,现在想想只觉得滑稽。
那日,他眉宇间流露着温柔与决绝,甚至没有和她说一句话,再次抛下她一人。那一刻的他,突然变得很陌生,身上找不出半点昔日少年的影子,洛沐沐这才意识到,凡人是永远割不断世俗的,整整五百年,他竟是隐藏得如此之深。
也许在他打算离开洛水之时,他就已经不再是那个情绪敏感,心思细腻,只属于她的泷泷了。
阁楼里寂静无声,唯有她的轻喘慢吐和酒杯碰撞的声音,她选择了漠视南戚的存在,只当他是一盏静谧庄重,被人精心雕刻出的烛台。洛沐沐心底溢出无尽的伤心与失落,自语道:“他怎么敢的啊?”
阳光逐渐斜映,洛沐沐的酒杯渐渐倾空,她的身体也开始变得软绵无力,最终醉倒在桌案上。
他只是在一旁静静的看着,任由她喝得烂醉,由着她趴在桌子上沉睡,似乎真就变成了一盏呆木的烛台。
阁楼被舒适笼罩,时间仿佛静止一般,南戚轻轻地玩弄起她的发梢,发丝似乎能将女子内心的痛楚尽数传递给他,男子眼里心里满是柔情与怜惜。
南戚看似无心的瞥一眼身后的房间,心中的念头瞬间熄灭。房门窗檐皆被洛沐沐挂上了铃铛,他尊重她。他进不去,或是说他并不想私自进到她的房间。更何况,睡在这里,他便可以肆无忌惮的陪在她身边。
愣神之际,洛沐沐周身再次被幽笼罩,花朵绽满溢放,碎意星星点点萦绕在花瓣之上,不似黑暗中的幽蓝明亮,日光消削了幽的深色,它们看上去更像一朵朵冰晶,晶莹而剔透。
南戚享受这一刻惬意,并没有多想,放下洛沐沐的事情,拿出了从忏臣愈那里得来的书匣,静静地沉浸在思考中。
此信匣乃他师父织莫晗自创,上面残缺的图案,应该是封印信匣的某种术法,图案被破坏的痕迹很旧,只怕是打开后又被重新封严了百余年。
这便说得过去了,忏臣愈应当是发现自己打不开它,所以才舍得将信匣给他。
南戚凭借着对织莫晗的了解,用尽了自己所能想到的一切方法,试图突破这封闭的界限。然而,无论是智慧还是技巧,全都在信匣面前无用武之地。
信匣上的术法图案已被破坏,说明千司玦打开过它,难道他重新封上信匣是用了其他的办法?而圭磬坞地下暗城还有巫咒力的存在,说明忏家与当年之事确实脱不了干系。
为今之计,看来只能先找到千司玦了。
沉思之际,安睡中的洛沐沐突然不由自主地浑身一颤,动作幅度有些大,连带着桌角一起震颤,紧接着,女孩的呼吸逐渐变得急促而不规律,她的眉头紧皱,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仿佛与某种力量发生了纠葛。
南戚立刻察觉到了她的不安,轻轻地握住她的手,用柔和的声音呼唤她的名字:“沐沐!洛沐沐醒醒。”
睡梦之中:
应该是察觉到了主体即将苏醒,原本完整的梦境开始纷纷崩溃,片段分崩离析,迷雾笼罩着她的思绪,渐渐模糊了画面。随后,她便发现刚刚的梦境怎么也拼接不起来。直到这时,洛沐沐才总算是弄清楚了状况。“怎么!又是不想让我记起来吗?既是我的梦境,凭什么不由我主导!”
洛沐沐极其愤怒,与那股无形的力量展开了激烈的斗争。她有意地选择了男人告诉她名字的场景。她反复重复那个名字,势必要将它牢记于心。
然而,只要那个名字还在她的脑海中存在,画面就会一遍又一遍地刷新,从而让她的记忆模糊,最终完全遗忘。她决不肯接受这种局面!每当画面重新刷新时,她会尽一切努力去记住。先是记住了名字由三个字组成,然后是姓、名,几次之后,她发现脑海中的声音愈发模糊,那便记住一笔一划,区区一个名字,她就不信她还能记不住不成!
挣扎之中,洛沐沐试着睁开眼睛,可眼前却只能看到模糊不清的幻象,仿佛陷入了无尽的迷茫之中。黑暗中无形的束缚紧紧缠绕着她,让她无法动弹。她的呼吸变得困难,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所压迫,每一口气都是从沉重的负荷中挤出来。
“沐沐,洛沐沐,快醒醒!”
幸好,南戚在注意到她的异常之后,便开始想尽办法唤醒她。梦境中的洛沐沐迷迷糊糊能听得到他焦灼的声音,她努力地挣脱,明明现实近在咫尺,可只要她还记得那个名字,似乎就会被一次又一次的拉入梦境刷新画面,永远无法苏醒。
她几乎是惊醒的,睁开眼睛,四肢无力且沉重,她在第一时间迅速地抓起笔,随手拿了一张白纸,费尽心思地将脑海中的记忆勉强写了下来。
无数奇特的字眼在她的脑海中涌现,她犹疑不决地挑选了一些字,写下了“汘、竏、泗、决、玦、蒛”。
之前在梦境中,洛沐沐先是记下了发音,发现声音模糊后,又换了一种方式记下了笔画,这一来二去导致她的脑子更加混乱,除了记得名字是三个字,她只能辨认出几个模糊的部首,这些字看似都很熟悉,可总感觉差了点什么。
洛沐沐周遭的灵力随着情绪四起,她努力想要探究真相,但它们仿佛有意识地躲避着她的追寻,她的脑海中充斥着无数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嘈杂,让她头痛欲裂,整个人烦躁不安!
终于,她的情绪达到了极限。洛沐沐再也无法忍受这种痛苦,放肆大喊一声,试图将这一切驱散。“烦死了!”
南戚看着眼前这个陷入发狂的女孩,心痛地追问着她原因。他一次又一次地询问,希望能了解真相,可她什么都不肯透露。
以前都是别人追着自己问,如今,他总算是理解了当初陆惜叶为何会如此生气,南戚一丝苦笑,这算是风水轮流转?
最后,他紧紧地抱住洛沐沐,试图让她平静下来。南戚将脸紧贴着洛沐沐的头顶,感受着她因情绪激动而颤动的身躯。
“洛沐沐,别怕,我在这里。”南戚低声安抚道。他的声音充满了真挚与温暖,似乎有某种力量平静她的内心。
其实,消化梦境只需要消耗一些她的精神力,导致她每次醒来都提不起一丝精神,除此之外,记不记住梦境对她来说毫无影响,受这一遭罪,仅仅只是因为她内心的倔强而已。
任性不改,洛沐沐势必还会遭大罪。
对于平常人来说,情绪怎么会没有大起大落,只是他们都懂得自我控制和调节,只有小孩子,才会肆无忌惮的胡乱发泄一通。
慢慢地,洛沐沐开始逐渐平静下来。她的呼吸渐渐稳定,眼泪也停止了流淌。女孩身心力竭,紧紧抓住南戚的衣襟,仿佛把他当作最后的依靠。“还好你在。”
声音很轻,但他听到了。她的轻轻一提,如春风拂面,他的内心充斥着暖意,所有的忧虑和压抑都消散无踪,心底只剩下一片宁静和喜悦。
就在此时,南戚的目光落在了桌案之上,看着白纸上的字迹,他的脑海中突然闪过:“汘泗决……千司玦!!!”
南戚脸色瞬间严肃下来,他轻轻地抚摸着洛沐沐的头发,继续用柔和的声音安抚她:“洛沐沐,你得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千司玦为什么会出现在了你的梦境中。”
洛沐沐抬起泪痕满面的脸,望着南戚的眼睛。她的声音颤抖着,带着些许说不清的忧伤:“千司玦,是这个名字,你认识他!”
“千司玦,是忏家的创始人,不知发生了何事,五百年前世人便没了他的任何消息,你可记得你在哪遇见的他?”
洛沐沐听此才猛然想起:那日,在陆惜叶走后不久,一丝熟悉的灵波就将她从伤心的情绪中拉出,她确定那就是织泷的灵波,因此,她便追寻着灵力到了一处诡异的地方。
洛沐沐刚踏入洞穴,身上的幽像是受到了什么召唤,迅猛地从她脚下向远处开去。女孩心生惊讶,然而地下暗城阴暗无光,她无法清晰地看清前方,犹豫不决之下,她只能顺着幽的引导,小心翼翼地向深处前进。
走了一段漫长的距离,映入眼帘的是一堵被藤蔓缠绕的墙壁,仔细观察之后,洛沐沐发现藤蔓紧紧拘禁着一个正在打坐的人。女孩满怀好奇,于是从地上唤起一朵幽揽于手心,微弱的光芒照亮四周,让洛沐沐得以更加清晰地看到周围的景象。
那人的头发雪白如银,在地上散落成一堆,然而他的皮肤和骨骼却没有丝毫苍老的痕迹,洛沐沐刚想靠近一些,却不料那人突然睁开了双眼,洛沐沐受到惊吓,不想多事,于是扔下手中的花朝后方逃去。
应该就是在那个时候,恰逢洛沐沐毫无察觉之际,千司玦的灵魂悄然进入了幽,并在她逃离之时重新回到了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