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回忆(4)（1/1）
重殊面容憔悴，眉眼透露着深深的疲倦和无力。
她淡淡垂下眸，久久没有说话。
她似乎经历了一场恶战，匆匆回来，裙角残缺破烂，袖口残留焚烧过后的痕迹，微微颤抖的手臂正往下滴着血。
清绾心沉到了谷底，她无声抹掉眼泪，上前了些，强行挂上笑意，自顾自的说，“哎，愿愿还小嘛，闯祸是天性使然……”
“她还小……还不知事，性子难免顽劣些……日后会好的……会好的……”说到最后，清绾的声音已经哽咽，模糊不清。
话音之中，一阵寂静。
风声窸窣，枯黄的叶片打着转，落在清绾脚下，寂寥无声。
“上神……”清绾忽地说不下去了，声音沙哑问道，“我家小崽子呢？”
重殊动了动嘴唇，脸色微白，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清绾心口钝疼，强忍的泪水肆意而下，眼前的场景一再扭曲变化，染血的衣袖成片晕开，像极了一只活灵活现的小狐狸。
她死死揪住重殊的袖角，声音轻的融入气息，几乎要听不到，“上神……小崽子是不是生我的气了……我许久没见到她了……”
肃然眉间一派颓然，他从后揽住清绾，强行咽下苦涩，沙哑道：“清绾，上神才回来，一路劳累，需要休息。”
清绾受惊似的缩回手，是啊，上神风尘仆仆的回来，路上一定没好好休息，她不能打扰上神休息。
等上神休息好了，就会把小崽子还给她了。
清绾转过身，眼神空洞的望着肃然，嘴角扬起一抹僵硬的弧度，木然道：“我们先回去吧，待会再来找愿愿，不能打扰上神休息。”
肃然微怔，忽地把清绾紧紧抱在怀里，眼角的泪水无声落下。
他想要出口宽慰，心里最后一丝希望破灭，他险些站不稳，喉间愈发苦涩，悲痛欲绝。
清绾失神的缩在肃然怀里，冷风萧瑟，耳边隐隐响起一声呢喃，“阿娘——”
小狐狸活蹦乱跳的趴在她掌心，顶着两只柔软的小耳朵，歪头晃脑的唤她，“阿娘……”
“给阿娘，吃，好吃的，这个……”
“阿娘，我想学打麻将……”
“阿娘，愿愿今晚要和阿娘睡……”
……
往日的声声呼唤，成了一把尖锐的利剑，狠狠刺向她的心间。
清绾紧绷的弦骤然断裂，情绪猛地失控，她惨白着脸抬头望向肃然，声音颤抖如筛，“肃然……愿愿没了……”
有一瞬间，清绾突然听不到周围的声音，她的眼前漆黑一片，五感顿失。
“啊！”清绾痛苦的捂住脑袋，嘶声道，“假的，都是假的！”
熄灭的命灯是假的，重殊的狼狈是假的……都是假的，一切都是假的。
愿愿一定没有出事……
一定没有……
小崽子怎么会突然出事……肯定是在骗她……
对，小崽子肯定在偷偷生气，才假装出事，好让她担心……
一定是这样……小崽子在跟阿娘闹着玩……
再过一会，小崽子就会跳出来，小小的红团子，顶着两只小耳朵，笑的得逞的告诉她，哼，阿愿生气了，不想理阿娘了。
如同以往一样，小崽子调皮任性的蹲坐在她掌心，歪头歪脑的说着话。
……
愿愿，阿娘求你了，骗阿娘一次吧……
……
重殊抬眸，目光凝滞的望着肃然，苍白干裂的嘴唇动了动。
“抱歉，我没护好她。”
肃然急忙摆手，脸上挤出一抹感激的笑，笑意苍白，“上神言重了，愿愿能活到现在，多亏了上神出手相助……愿愿命数如此，上神是我蓬莱仙岛的恩人，勿要自责。”
……
前几日，愿愿的两位兄长和穗瑜来了重殊殿。
清绾精神恍惚，肃然只能忍痛，简单说了顾愿出事的前因后果：雷劫有恙，愿愿渡劫失败，魂飞魄散。
两位兄长陪了清绾几日后，便动身去各地寻找复活机缘。
穗瑜笑嘻嘻的推了一把肃然，开口前，陡然红了眼眶，字不成句，“大、大哥，别开玩笑了，阿愿前几日还……找我玩……大哥，不是真的对吗……阿愿她……不是……”
穗瑜哽咽的说不出话，“大哥，别这样开玩笑……一点也不好笑……”
肃然背过身抹了抹眼角，片刻后，抬手揉了揉穗瑜的脑袋，意识有一片刻的恍惚，轻声道：“小穗……”
穗瑜泪水决堤而出，她忽地扑进肃然怀里，苦涩的泪水落进嘴角，“大哥一定在骗人……阿愿不会有事的……不会的……”
肃然心里沉痛，他轻拍了拍穗瑜的后背，“小穗，去陪陪你嫂子吧。”
两人关系向来亲昵，相互陪伴倾诉，有个伴也好。
……
……
……
重殊盘腿坐在一块巨大寒冰上，眉心之间黑气缠绕，身旁散落一地古籍。
上古卷轴有一禁忌，以魂养灵，灵噬仙魂，相辅成咒，赋之一体。
当年小狐狸初来重殊殿，便是重殊用自己的神魂给小狐狸养灵。
经年累月，小狐狸的神魂上慢慢沾染上重殊的神魂气息，以此为引，聚八方残魂，招一人归体。
两人神魂已结契，重殊动用禁术，强行分裂出一半神魂，作为载体，召集顾愿破碎的神魂。
神魂撕裂的痛苦非比寻常，重殊脸色苍白如纸，嘴角接连溢出血液。
天地间，风云骤乱，狂风大作。
肃然和一众仙官万分焦急的施法攻破殿门，重殊在门上下了阻隔术，殿门纹丝未动。
众人心急如焚，“上神！”
天地上神神魂受重损，天外异样横生，万物有感，纷纷悲痛。
重殊面色痛苦的吐出一口血，黑血染红了禁书的扉页，血渍晕染了狰狞的黑字。
她无力的撑起身体，极力平复体内暴躁的气血。
魔气蔓延至心口，嚣张肆意，重殊双眸沁血，施法强行镇压。
……
一天后，殿门终于开了。
重殊上神浑身染血，面容惨白，气息微弱，昏迷不醒。
身侧躺着一具空壳人身——是顾愿的仙体。
上神昏迷是大事，重殊殿即刻启动防御结界，暂时封住各处殿门，并对外宣称：上神闭关突破。
与此同时，蓬莱仙岛顾愿渡劫失败的消息，在仙界不胫而走。
众仙纷纷猜测：上神突破是假，顾愿渡劫失败是真，上神养狐狸养出感情了，估计在寻找复活那狐狸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