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2）现实（1/1）

屋里的气氛越来越尴尬，老爹李满全咳嗽了两声，生气地说道：“老二，你两口子别在这胡说八道，妹夫的工作你们要支持！”

“支持！那当然支持！”李铁湘甩了甩头，阴阳怪气地说道，接着翻了一下白眼，露出鄙夷不屑的神情。

李冬美讥诮地笑着说：“老二，你有什么资格翻白眼？你想当白眼狼都不够格……”

“姐！”李洁越听越觉得不是滋味，乞求似地喊了一声。

“闭嘴！李铁湘、李冬美！你们不舒服就给我滚回去！”李满全大吼一声， 猛烈地咳嗽起来。

老二李铁湘、老三李冬美顿时安静下来。

少顷，大哥李剑南讲话了。

“刘顒，我这个就要退休的老工人没什么特别的想法，既不想升官也不想发财，我那老大李克健已经参加工作我就不提了，但老二李克康马上就要大学毕业，你们单位效益好，他想进你们单位，你帮外甥解决毕业分配的问题，这个要求应该不过份吧？”

老爹老妈都用期待的目光看着刘顒。

“李克康大学毕业来报考我们单位我欢迎，我知道他学的是计算机专业，我们单位正需要他这样的人才。大哥你这个要求合理合法，你家老二毕业分配的问题，包在我身上。”刘顒爽快地答道。

李剑南两口子都笑了，老头子李满全老婆子周群英也轻松地笑了。

气氛略有缓和，四哥李文华趁机说道：“刘总，我是做计算机器材销售与维修生意的，这个你知道，我那个门店生意不是太好，以后我不去省里找你，也不要你打招呼，但如果我在武田分公司揽到了业务，请你不要反对，好吧？”他语气委婉，一听就知道是那种长袖善舞善于交际的人。

的确，他经商多年，人缘不错，不过他这人赚钱来得快也花得快，好像总是徘徊在温饱线上。

妹夫刘顒高升后，他是第一个打电话向他表示祝贺的。

“呃，嗯。你自己揽到的业务，这个，嗯，与我无关、我不反对。”听到四哥李文华叫他“刘总”而不是“妹夫”，刘顒心里甚是受用，他含含糊糊地答道， 其实按他最初的想法，他会提醒他们不要打他的招牌，不要假借他的名义，可是， 前面老二老三的话已经让他产生了顾虑，他心想也许刚刚说的话是有点过头。

总不能把兄弟姐妹都得罪了。

但是，刘顒这样一犹豫就把老二老三愤怒的情绪点燃了，老三——姐姐李冬美首先发难，她的一贯作法是含沙射影指桑骂槐：“老四，你倒是蛮逗人喜欢啊！ 以前他照顾的是你，现在他照顾的还是你。你不借他的名义不打他的牌子，你能揽到业务？敢情你跟李洁才是亲骨肉亲姐妹呀，我们是外来户，不是一个爹娘生的。老二，是吗？你说我说的对不对？”她将火种又成功地传给了老二。

果然，老二很恼火。“既然老四可以打他的牌子，我为什么不可以？”李铁湘接过话头气呼呼地反问。

“姐，千万别这么说千万别这么说！”老四李文华感到姐姐李冬美的话火星四溅，二哥李铁湘如果照这样继续说下去，这盆火就有可能越烧越旺。

他心里着急，只想快点把这火星子扑灭。

没想到，越是担心什么，越是来什么。

正当老四在担心老二和老三继续煽风点火的时候，万万没想到自己的老婆斜刺里杀了出来。

老四人老实，他老婆言小雯却不是好惹的，她是老四当年谈恋爱时特意“引进”的“麻辣婆子”，为的就是不受外人的欺负。

当她听到刘顒含含糊糊的答应而不是明确表示支持的时候，她心里早就有点不舒服，现在姐姐李冬美对她老公极尽讽刺挖苦之能事，她不禁怒火填膺，忍无可忍地站了起来。

“刘总帮我们怎么啦？我们人缘好呀！”她说话一点也不客气，态度非常 尖刻。

“嚯，你人缘好我人缘差咯？”李冬美气不打一处来，声音立刻提高了十倍， 她转身冲着李洁大声说道：“哦，怪不得我这么不受待见，原来李洁刘顒是你们嫌我跟你们关系不好？你两口子倒跟我说清楚，我哪里对你们不好了？我什么时 候得罪你们了？”

“我没说过你有什么不好，姐姐别误会。”刘顒连忙解释，但李冬美根本不听他的话，冲着李洁放开嗓门数落起来，“李洁，你良心被狗吃了？你不记得小时候爹娘为了养家糊口顾不上你，你饿得抓泥巴吃了？是谁从自己口里省下东西来给你吃的？你被外面的坏孩子欺负，是谁冒着危险去帮你打跑那些坏蛋的？好， 远的不说了，就说你孩子每次生病的时候，你老公出差不在你身边的时候，是谁 一次又一次陪着你带着刘洋去医院看病的？都是我、是我这个傻/逼，你现在倒说我没人缘，呜——呜——，你们良心被狗吃了啊！”李冬美说着说着大哭起来。

“姐、姐，我们可从来没这么说过啊！”刘顒急得抓耳挠腮。

“姐，你别这样说，你的恩情我一直记着呐！”李洁也急了，她转而望着老四李文华和老四的老婆言小雯责怪道：“老四、四嫂，我们什么时候跟你说过三姐不好呐？”

“咳呀，刚刚我的话不是这么说的呀，言小雯也不是这个意思嘛……”李文华两手一摊，一脸无奈。

言小雯见丈夫为难，更加义愤填膺，她不管你是老大还是老满，谁让她老公难堪了谁就是她的敌人。

她指着老三李冬美厉声叫道：“我刚刚是说你人缘不好吗？我是这么说的吗？”

李冬美火上浇油一挥手拨开言小雯指来的手，站了起来：“你真的反了你！ 竟敢打老姐——”

她边说边扑了上去，一把抓住言小雯的头发，言小雯尖叫一声，双手乱舞。

屋里立刻一片大乱，大家纷纷上前，有拉李冬美的、有扯言小雯的，老六李嫣然的儿子吓得放声大哭。屋里一时间鸡飞狗跳鸡喊鹅叫，一塌糊涂……

“哇——哇——，爹爹死了，爹爹死了——”突然，老六李嫣然惊恐万状地嚎哭起来。

众人愕然，立即住手。只见老爹倒在沙发上口吐白沫，双眼紧闭，浑身抽搐， 只有出气不见进气。

“老头子！老头子！你别吓我呀，你可千万不能就这么走了哇！你睁开眼睛看看，你可不能丢下我一个人不管呀——呜——，天呐，你们快救救他呀！”老婆子周群英伤心欲绝，悲鸣不已。

“爹！爹！”老大李剑南猛掐父亲的神中。老头子李满全毫无反应。

六个子女这一下都急了，他们一个一个急切地大喊：“爹！爹！”喊声此起彼伏，老头子却没有任何反应。

刘顒猛然想起沈潜的车还在楼下等着，于是急急忙忙掏出手机拨通了他的电话。“沈潜，你快上来帮忙。我爹不行了！快送到一人民医院去！让刘院长安排全力抢救！”

一家人七手八脚地将老头子抬下楼，可怜老婆子周群英又嚎啕大哭起来。“老头子啊，你可不能死啊，你死了我可怎么办啊——”

小妹李嫣然已走到门口，见状又踅回来扶住妈妈。

她抹了一把泪，哽咽道： “妈，您别哭了，我留下来陪你。”

刘顒瞥了她一眼，赞许地点点头，然后匆匆下楼。

然而，一切都晚了。

当刘顒一行人将老头子李满全送到医院时，他已停止了呼吸。

“一点脉搏都没有了。快拉回去办后事吧！”刘院长沉重地摇摇头。

“还有什么办法吗？刘院长。”刘顒眼巴巴地望着刘院长问道，他此时多么希望老头子能突然吐口气活过来啊！今天这个家庭会议的结果太出乎意料了，他担心全家人都会寄恨于他。“老天啊，求你开开眼吧，让他活过来吧！如果他活过来，打死我我都不会回来开这个家庭会议了！”他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祈祷。

“要是能起死回生，我能把老人家救过来，那我岂不是成神仙了！”刘院长望着他苦笑。

眼见把好事办成了丧事，一家人哭得呼天抢地伤心欲绝。

李洁几乎哭成了一个泪人，刘顒几次上前拉她，都被她赌气地将手摔脱了。

最后一次，刘顒急了，他使劲将李洁从她爹的遗体边拽到室外。“你不能像他们这样只顾着哭，不识大体！”

“那要怎样？你害死了我爹，还不准我哭呀？”李洁正感到伤心，话里带气。

“你胡说八道什么，你都看到了，是我害死你爹的吗？”刘顒也很气愤。

“我好后悔，不该跟你回来开这个什么狗屁家庭会议！不来开这个会，我爹就不会死。他是气死的。”李洁说着说着又忍不住嚎啕大哭。

刘顒一把拉住李洁的衣袖，显得异常焦躁不安。

“我要跟你说的正是这句话， 绝对不能说你爹是气死的！你赶快跟你的兄弟姐妹去说清楚，大家要统一口径， 只能说你爹是寿终正寝，年纪大了，正常死亡！如果说是气死的，你想想，我们一家人今后还要不要活？我们这脸往哪搁呀？”

李洁倏然收住哭声，低头一想，幡然醒悟。

“呀，你这话说得对，如果都说爹是气死的，那别人势必会问，是谁气死他的？是为什么气死的？如果大家都搞清楚了原委，知道是因为你当了高越股份省公司的副老总，兄弟姐妹为了争夺更多的利益而争风吃醋大打出手，结果当场气死了老爹，这不是让我们一家人都难堪吗？对对对，我这就去跟他们去讲，必须统一口径，对外一律宣称父亲系寿终正寝、无疾而终。”

到底是在领导岗位上历练多年，每临大事有静气。

我老公心思缜密，考虑周全！李洁心里对老公佩服得五体投地。

是的，老公说得没错，必须立即制止老头子被气死这一说法，否则这追悼会怎么开？如何给亲朋邻里一个交代？

李洁强忍悲痛，惴惴不安地把兄弟姐妹召到了一起。

她将刘顒的忧虑和盘托出，完整地转述了一遍，并提出了统一死因的建议。她非常担心，假如再次遭到几个兄弟姐妹的讥笑与反对怎么办？

出乎意料的是，她的话一出口，首先得到了老大李剑南的支持，接着现场的其他四个兄弟姐妹都一致表示同意。

刘顒见状当场拨通了李嫣然的手机，请她立马征询老妈的意见，李嫣然和老妈周群英很快回复，对他的意见表示完全赞同。

六兄妹竟然以惊人的速度迅速达成了一致意见，李洁不禁愕然，旋即破涕为笑。

刘顒默默地注视着眼前所发生的一切，长吁了一口气。

这就对了，家丑不可外扬嘛！看来这一家人还是非常尊重现实的。

毕竟老人已驾鹤西去，而后人要生存都需要一个良好的环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