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生同裘死同穴（1/1）

大殿陷入一阵短暂的混乱，皇帝命人招来太医偏殿等候，侍卫们将安天禄抬了过去。

“也不知道安大人这病是因为愧对陛下，还是失子悲伤过度所致。”徐睿广凉凉地开口道。

“徐将军此话未免太过刻薄！”立刻有人站出来怒斥，徐睿广只是斜眼看了他一眼，那人马上低下头去。

“陛下，近来京中不甚太平，臣军中事务繁忙，只怕无暇顾及府中安全，还请陛下多派人手保护公主。”徐睿广一记直球，就差没说想要你闺女命的人回来了，自己看着办。

皇帝不置可否，宁福寿例行喊道：“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众官脑中有一根弦不约而同地绷紧了，熟悉的人之间互相交换着眼神，汹涌的暗流终于翻到了明面上。

御书房，皇帝正与几人议事。

内侍来报安天禄已经苏醒，正在殿外跪请面圣。

皇帝略显烦躁地摆摆手，“让他回府休息，不必回话了。”

内侍去而复返，嗫嚅道：“启禀陛下，越妃娘娘也来了，与安大人一起跪在殿外，只请……”

“说。”晾了越妃许久，也该安抚安抚了。

“越妃娘娘请陛下恩准，准安大人替子收尸。”内侍声音颤抖地说。

皇帝瞟了一眼柳逸扬，“还在示众？”

“儿臣忘了。”柳逸扬淡淡回道，一副这么点小事怎会时时放在心上的语气。

皇帝眼角一抽，怎么示众的时候没有公布天数吗？要是安天禄不来求放过，你打算挂多久？直到风干吗？

“准了，准了，”皇帝按着太阳穴，头又有点隐隐作痛，“安卿既然身体不适，朕准他三日休假。”

内侍领命出去，殿外传来安天禄谢恩的喊声。

“太子殿下还真是公务繁忙，闹市示众最多不超过三日，否则必定影响百姓生活，你轻描淡写的一句忘了得让多少人夜不安枕。”柳逸翰义说道。

“杂事太多容易忘记，不像大皇兄受父皇倚重，接下的都是大事。即便如此，还能分神令部下带着水车在城中巡逻。”柳逸扬不咸不淡的顶回去，除了柳青瑶，明嘲暗讽他就没怵过谁。

柳逸翰脸色陡变，努力镇定下来偷觑皇帝到没有怀疑，才怼回去：“秋干物燥，水车巡逻也是防患于未然。”

他与丁佺的来往一向隐秘，方才施川为了替他邀功误伤友军就算了，柳逸扬还故意提起水车，明摆着想借此事将他拉下副将的位置。

皇帝没有多想，再次叮嘱柳逸翰一路当心，将人送至关外就可以返京了。

“舅舅感恩父皇的赐亲，特献上玉屏风一扇。”柳逸翰语落，两个内侍抬着一扇屏风进来。

底座由上等的金丝楠木精雕而成，坚实厚重，浮雕祥龙。中屏旭日当空，几只仙鹤曼妙轻盈地翱于白云之间，在松间嬉戏，寓意松鹤延年、长寿无边。最精妙的当属所有的花鸟图案都由上好的玉制成。

皇帝很是喜欢，走下来绕着屏风细细观赏，嘴里不住赞叹。

“你舅舅有心了，他的眼光一向深得朕意。”

柳逸翰庆幸这几块玉料用对了地方，这已经是他手中最后的好料了，本来是打算给柳如映做陪嫁的。

朝臣子女被皇帝赐婚，理应进宫谢恩。尚家这几日一片愁云惨雾，哪还有人记得这茬。

半为弥补半为讨好，柳逸翰想起来了这扇屏风。

“果真是个稀罕物，宫中都少见如此上乘的玉料，”柳逸扬跟在皇帝身后赞叹不已，“大皇兄对玉石这些还真有研究。”

“哼，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连点爱好都没有，无趣到极点。”皇帝白了一眼柳逸扬，把他赶远了一些，别碰坏了。

“儿臣只是怕玩物丧志，玉石这些青青很喜欢，大皇兄下次再有好玉记得留给我，要是那丫头再闹脾气我也好哄哄她。”柳逸扬笑眯眯说道。

“没问题。”柳逸翰已经习惯了柳逸扬给他上眼药，反正玉矿那边事情已了，没什么可担心的。

安府。

一副棺木停在侧厅正中，屋内摆设跟平日里一样，没有灵位，没有挽联，一切灵堂该有的东西都没有。

安家一众女眷跪在安弘和的棺材前，哭的泣不成声。

安天禄腰背笔直满面冰霜的站在一旁，哪有一丝病态。

安家老夫人被人抬进来，看见安天禄抬起手刚想说什么就看见了棺材，一句话都没说出来就晕厥过去。

“谁让你们把老夫人带来的？！”安天禄厉声骂道，几个家丁赶紧又把老夫人抬了出去。

安夫人缓了口气，抽泣道：“灵堂不能设也就罢了，停灵都不行吗！？我想着老夫人一向最疼弘儿，总该让她老人家见弘儿最后一面。”

安天禄终于压抑不住怒气，骂道：“弘儿落到现在这个下场，连具全尸都没有留下，还让老夫人看什么！一群废物！”

安弘和的尸身因为没人敢领，早就被扔到了乱葬岗，安天禄最终也只领回一个头。

安夫人听他这么说，哭的更伤心了。安家就这么一个独苗，几个姨娘年纪与她相仿都过了生育之龄，这是要断了后啊！

斜眼瞥见王语婉，安夫人怒从心起，弘儿就是跟这个扫把星勾搭上以后才祸事不断，起身走到王语婉身边，抬脚就将她踹倒。

“你这扫把星，就是你害我儿丢了性命！你给我儿陪葬！”

王语婉正哭自己新婚守寡，不知道将被安家如何处置，就遭到一顿打骂，也放声大哭起来。

“娘，这实在不关我的事啊！我也不想相公出事啊！”

“扫把星！丧门星！狐狸精！”

安夫人边打边骂，王语婉边哭边躲闪，发髻散乱眼泪鼻涕横流，狼狈不堪。

终于安夫人打累了，招呼进来两个粗使丫鬟，"带少夫人去梳洗一下，换身干净的衣服，一会陪少爷上路。少爷这么喜欢她，一定不忍心留她在这世间受苦。"

王语婉一听竟是要让她陪葬，尖叫挣扎起来，但也挣不脱两个丫鬟的钳制，将她往外拖去。

“二皇子驾到。”门外小厮通报。

柳逸宣一身素衣，走进屋里，在棺木前略一停留，发现没有香炉，走到安天禄身边安慰道：“天妒英才，安大人请节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