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4章 (2章合1)温馨亲情片(1/1)
姐姐保留拍戏遗留下来的记录习惯,在日记本上留下很多很凌乱的记录。
“南下的列车,爸爸妈妈外出打工,小孩抓着妈妈衣角嚎啕大哭。如果弟弟在,我肯定不抛下他。”
“原来不止洋餐有面糊炸鸡腿。今天车站有卖炸鸡腿的推车,弟弟爱吃,可惜他再也吃不到了。”
“下雨,火车站旁边的大叔让我过去躲雨,谢谢好心的店主大叔。”
字字句句,没有半点对生活的抱怨。
整本日记,反复在写的内容——
“我还没来及的卖身呢,如果我不犹豫,是不是弟弟就不会死?”
……
杀人诛心,莫过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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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初一的镜头语言,拍得非常克制。
正因为克制,才有了于无声处听惊雷的震撼。
没有一个人安然走出大剧院。
……
赵曼曼和顾熙,坐在首映礼第一排,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两孩子被刀傻了。
……
作为小地方交警,蔡巨银的人生十分平凡。
唯一值得掏出来与人闲磕牙的人生经历——处理因元初一巨幅广告导致交通事故,随手拍照片一张,随即发布一则交通提醒。
此微讯登上过热搜。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值得显摆之事。
如今年近三十,在家人的资助下,总算在市区买好房子。
单位大姐热心肠,给介绍了市二院工作的相亲对象,很甜美一护士姑娘。
见过一面后,反正蔡巨银很期待能继续发展,最好十一结婚来年抱娃,嘿嘿。
前几年他刚进单位,像是五一这类假期,小年轻如他,必然排班坚守岗位。
今年不一样,单位大姐给队里领导说了,他目前主要任务是脱单。
这不,相亲对象轮班结束,蔡巨银立即哼哧哼哧约姑娘吃饭看电影。
地点正是当初元初一巨幅广告那处商场。
……
当晚,蔡巨银私人微讯内容是这样的——
【蔡家大汉:我真傻,真的。
我单纯基于对元初一的信任,她不可能演烂片嘛。
再者,我也做了功课,《姐姐》预告片温情满满。
相亲不是恋爱,选直白的恋爱片不好,对吧?
结果呢?
好不容易约出来的相亲对象……
一大男人看部电影,看得涕泗横流,我特么还要不要见人?
看电影已过去三天,我还没敢联系对方。
就想问问网友,正常情况下,女孩子忘记这茬需要多久?
我还有希望吗?】
……
国农大,覃蕾宿舍四人都是学霸,论文哪怕来回改了几稿,可赶在5月前,大家都已过关。
如今农学论文不像前几年那么好过,得有实实在在的实验数据。
一宿舍四个人,两个考研两个考公,还得兼顾实验和论文,每个人恨不能把一分钟掰八瓣。
忙活到现在,总算都熬了过去,只等5月学院统一安排论文答辩,大家算对四年学业有了良好的交待。
累不累?
很累。
充实与否?
至少光阴没虚度。
论文通过,恰逢五一假期,干什么呢?
放飞自我啊。
也不打算去旅游景点人挤人,一起吃吃喝喝,购购物,看看电影,就是最好的时光。
舍长作为宿舍老大,活动由她安排。
舍长看过《姐姐》预告片后,对其他三人信誓旦旦:“元元改邪归正了,这次拍的温情片,风格很治愈。自己做导演就是自由,我们今晚看《姐姐》?”
其实主要问老幺,宿舍现在只有她不是元元粉丝。
老幺无可无不可,元初一选片眼光不错,至少不会看到一坨翔。
……
从电影院出来,四个人都有点懵。
说好的宵夜更没人想起,回到宿舍八目相对,面面相觑。
老幺问:“不是说很治愈吗?”
“我真以为是温馨亲情片。”舍长讲话还带着鼻音,老幺3月底才完成公务员最后面试环节,紧接着论文大改,她是真的想松快一把。
舍长特别心虚,“我是喜欢元元,可这是我们的放飞之夜,我真不知道故事这么惨。”
覃蕾还抽抽呢,“也没错……舍长,画面、色彩、风景、表演真挺温馨的,前期都是暖色调。除了张一鸣这个变态。”
因为《风雪羌塘》,老三对张一鸣挺有好感,她弱弱解释:“是张一鸣演的变态。最坏的难道不是那个二世祖和女一号吗?”
话才出口,又想起姐姐那砍向姐姐瘦削的身体的一刀又一刀。
“嗷呜”一声,从小蜜罐泡出来的姑娘又忍不住想哭。
老幺双手抱头看着天花板,双眼明明灭灭:“你们知道我为什么非要考妇联吗?”
“为什么?”
“对啊,你的成绩,选择其实挺多的。”
老幺是成绩最好的一位。
“我家在农村,你们都知道吧?”
知道,怎么不知道,老幺从来没隐瞒过。
四年坚持勤工俭学,学费贷款,生活费自赚。
开始以为老幺家很穷。
后来老幺父母来过一次,才知道人家是不富,可也算不上穷。
农村小作坊,一年赚十来万没压力,有地有房有粮食有菜园子,一个独生女,怎么可能养不起?
他们以前一直不明白,老幺为什么非要自苦。
“我小时候很调皮,特别调皮。”老幺言语悠悠:“家门口的小河,那时候还很清澈。”
然后呢?
“然后啊,然后我淹水了,领居大姐姐救了我。”
“我家里就我一个,大姐姐带我上岸的时候,她情况还好,家里人自然抓紧带我去医院。”
“后来呢?”
“等我们从医院回家,大姐姐高烧不退。我家里人自然要带大姐姐去医院……”
“没去?”
老幺看着天花板,眼泪安安静静流淌:“他们说,给钱给营养品就算尽心了。”
舍长猛地抬头,“结果呢?”
老幺双目失神,“还能有什么结果,大姐姐脑子烧出问题了呗。”
“他们说,发个烧而已,多盖床被子捂捂就好了。”
天啊。
“我家里人知道后就说,大姐姐要结婚,我们家给陪嫁;不结婚养大姐姐一辈子。”
大家不敢再问。
老幺要哭不哭,“大姐姐奶奶不干,让我们家一次性清算,赔偿十万,此事了结。”
“那时候,我家里人都以为他们只是不相信人心,抓到手里的才是真的,对吧。”
“赔就赔吧,大姐姐救了我一命呢。借钱也赔。”
“老幺……”
“结果,他们拿了钱,是要娶媳妇。给他们家儿子娶媳妇啊!”老幺惨笑:“娶就娶吧,大姐姐并不是真傻了,只是没那么聪明了而已,结果这家人把大姐姐嫁了。”
“嫁给了我们对河的老鳏夫,因为新媳妇临进门,追加2万块,不给不进门。”
“十万都花了,怎么办呢?大姐姐被卖了。”
覃蕾实在不敢相信,这都什么年代了,居然还有这种事情。
“村干部不管吗?警察不管吗?”
老幺转头,看着他们,一张脸笑不是笑,哭不是哭。
大家都不敢再说话。
“都是智商受损,姐姐的母亲,那还只是养父养母养兄呢。可大姐姐遭遇远不如姐姐的母亲。母亲遇到坏人,警察还可以主持公道。可大姐姐,亲生父母亲奶奶啊……”
“大姐姐死于家暴,在我上初中那年。”
农村,去镇上读初中,就得住校。
老幺把头转向墙面,声音哽噎:“老鳏夫再追加五万,孙子读书的钱有了,一个女子的性命,没了就没了。等我放假回家,大姐姐已经火化,草草下葬。”
“你们知道老虔婆怎么说的吗?她居然有脸说大姐姐命苦!!”
“她说,命苦怪谁。”
“我报了三次警。”
报警要是起作用,老幺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大姐姐……和《姐姐》的母亲一样,只是人没正常人灵巧,不仅生活能自理,还能割猪草煮猪食,家务活也能干。”
做得不如以前好而已。
“亲生父母啊,亲奶奶亲哥哥啊,这些人没有心的吗?”
大学四年,追求者众多,老幺从来拒绝得干脆利落。
那时候她们问为什么,老幺只是脸色暗淡:“我这一辈子,都没资格结婚嫁人。”
开始他们还以为身体有问题,再没敢多问。
“畜生!”
……
可除了骂一句畜生,又能如何呢?
别说老幺小时候,就算到了今时今日,无论网曝、还是家暴,受害者的正义,依然很难得到伸张。
“这些年,我一直浑浑噩噩,实在不知道自己能干什么,特别无力,特别困惑。”
“为什么他们,还能这么理直气壮的活着?手拿被亲人鲜血渗透的钱……没有丝毫的报应。”
“出来读大学,还是没能想明白。后来我想,不管想不想得明白,先做事吧。”
明白,所以国考,老幺非考妇联不可。
老幺苦笑,“《姐姐》其实真的是温馨亲情片,是治愈片。”
“养父养母哪怕是为了让姐姐母亲做童养媳,可在那个年代,还是尽力喂养她。丈夫并没有嫌弃她不能照顾好孩子,赚的钱都用来养家。”
“姐姐也比大姐姐幸运,她救了个孩子,成了烈士,那些欺负她的人,都得到了报应。”
是,《姐姐》里,当年的粉丝后悔,他们的偶像白玉无瑕,是真正“黄土地上最后一抹纯真”。
曾经的评价没有错,只是他们没有选择相信。
粉丝筹集很大很大一笔款项,曾经造谣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通通被列入被告席。
公关机关主动协助粉丝,一边追究刑事责任,一边追究民事责任,谁也别想逃脱。
什么背景、什么钞能力,在滔滔民意面前,在庄严法律面前,这次谁来都不好使。
老幺的声音很疲倦:“大姐姐呢,大姐姐救了我,搭上自己的一条命,换来一句命苦怪谁。”
……
劝解,很多时候很苍白。
老幺不知道真正有罪的人是谁吗?老幺不知道谁才是大姐姐悲惨一生的罪魁祸首吗?
可善良的人,总是把过错揽在自己身上。
一如《姐姐》,姐姐自始至终,后悔的都是她要不犹豫,她要一开始就同意卖身,是不是弟弟就不会死。
一如老幺,她和她家里人,是不是一直在后悔,当年要不相信大姐姐父母亲人,直接带大姐姐就医,是不是大姐姐不会因此丧命?
……
人生际遇不同,看待同一部片子,感悟自然大相径庭。
对官方影评人王小根而言,三刷看完《姐姐》,内心深处其实是大松一口气。
方方面面仔仔细细看过,终于明白,为什么张永军的宣发策略如此大胆。
基于实力啊。
“精彩。”王小根是真的服气,他只是有些疑惑:“不是说智商高,共情能力普遍一般吗?为什么元初一的镜头语言,却是以情动人?”
“那一定是智商还不够高。”周立渊随口回答。
他其实在琢磨,影评该怎么写。
故事好吗?
地道的好故事。
故事有精彩到值得满堂抽噎声一片吗?
不至于。
真正厉害在于元初一讲故事的节奏,在于画面的调度,在于演员的表演,在于那些无处不在的细节……这些,把你一步步拖入姐姐的视角,拖入网友的视角。
姐姐看洋快餐式吸溜的口水;姐姐看同龄女孩们羡慕的眼神;姐姐吃剧组盒饭,有鸡腿带回去和弟弟一起分享时的互相推让;姐姐面对漫天辱骂时的茫然;姐姐看着火车站人来人往时的孤寂……
姐姐,冲向歹徒时的毅然决然!
有好故事打底,辅以流畅的叙事、丝滑的镜头、张弛有度的剪辑……怎么不算一部极其优秀的电影呢?
周立渊眼见一颗小草,如何长成如今的参天大树。
“元初一啊,她真是……从来不让人失望。”
王小根苦笑,“这真是一个新人导演的处女作吗?”
作为演员,元初一掀起的风浪,已经足够大了。如今导演小试牛刀,成品如此惊艳。
狼来咯!
“很该如此!”周立渊忿忿:“元初一擅长什么?抽脸啊。”
他周立渊倒要看看,如今谁还有脸说“隔行如隔山”?
到底谁隔行,谁隔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