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年夜饭（1/1）
春节马上要到，这几天他没有去镇上，忙着上山拾柴火往家里堆，院子里靠厨房位置，已经垒起十来捆枯枝。
里面穿着一件单衣，外面穿着一件破棉袄的刘天，冷得瑟瑟发抖，牙门打架，正准备生火做饭。
“小天做饭呢？”一声响亮的声音出现在院子外。
刘天转过头看见，已经走进院子的陈国柱，高兴说：“陈老师回来啦？”
陈国柱走到他身旁，微笑摸了摸他的头，“嗯，放假回来了，长高啰。”
递过手里拎的猪肉，“刚从镇上回来给你买的，中午做上吃。”
刘天赶忙推却说：“你拿回家，让婶婶做给陈重他们吃。”
陈国柱板起脸说：“家里还有，你这块小，家里那块更大，赶紧拿上，你不拿我可要生气。”
刘天无奈接过，心里暗暗发誓，将来要报答帮助过自己的所有人。
陈国柱看见他单薄穿着，没说什么，拍拍他肩膀，“赶紧做饭去吧，我进屋陪你爸聊会。”
还没进屋，话音已传出：“老刘，身体好点没？”
自从上次碰巧阻止罗洪几个人干坏事，陈国柱，也就是陈月儿陈重姐弟俩的爸，一家对刘天非常感激，生活上多有照顾。
刘天父子是外来户，在村子并没有地，陈国柱让出了几块菜地，给他种菜，本来还想给他一块田地，考虑他还小，又没耕作过，更没有耕田的牛和农具，只好作罢。
而且当时拿出几百块要答谢刘，他死活不要才收回。
其实，男孩心里明白，如果收了钱，人情就清了，换不来后面一家子的诸多照顾。
因为这事，罗洪几个人让家里人一顿暴揍，屁股没少遭罪，撅起老高，走起路来一拐一拐，比他有过之而无不及。
有一段时间没敢嘲笑刘天，只是心里头对男孩愈发憎恨，看不顺眼。
除夕夜，镇上卖完废品，买了块肉，为了给家里增添一点喜庆，又花了一块钱，买了两副对联，紧了紧漏风的棉袄，往家里赶，南方的天气虽然是中午，湿冷的空气还是穿透破棉袄渗入肌肤，直入骨。
下午三点多，赶回村子里，路上看到，几乎家家户户都在杀鸡杀鹅，为年夜饭做准备。
到家放下背包，跟屋里的爸爸报了一声平安，张罗起来，准备把对联贴上去，才发现没有‘浆糊’。
想了想，往陈国柱家里走去，刚到门口，院子里的陈重，穿着新衣，手里拿着鞭炮准备往外走。
看见突然到来的刘天，惊喜说，“刘天，正要去找你嘞，中午时候去找你，你没在。”
边说边拉上他的手进屋，对屋子喊：“爸，刘天来了。”
正在写着对联的陈国柱，抬头看了一眼男孩说：“小天回来了，稍等一会，让我写完这幅对联。”
不清楚陈老师找他干什么，“哦”了一声，站在一旁静静观看。
陈国柱握着手中毛笔，粘了粘石砚中的墨水，手起笔落，一气呵成写出：“春回大地风光好，福满人间喜事多。”
字体铿锵有力，洋洋洒洒，刘天虽然没上过学，但每天晚上回来，爸爸都会教他认字抄写，写不出好字，认字还是没问题的。
由衷赞叹，拍起手掌说道：“陈老师，你字写得真漂亮，早知道你写的那么好，让你帮我写两幅，害我白白花冤枉一块钱。”
陈重嚷嚷道：“爸就喜欢拿这来装逼，刘天你这马屁，拍得他都能上天了，我以前咋没有发现，你是个马屁精呢。”
陈国柱怒视他一眼，“谁是你爹？没大没小，敢拆你爸的台。”转过头微笑对刘天说：“对联就送你了，还有沙发袋子里的东西。”撸了撸嘴，示意他过去打开来看。
男孩不明所以，走过去打开袋子，里面整齐叠放着，一件崭新绒衣红色外套，和一条毛绒绒黑色裤子，扭过头来，疑惑的眼神看向陈国柱？
陈国柱微笑着说，“这不是过新年吗？给月儿，还有这兔崽子都买了新衣，顺便给你也买件。”
这一刻，刘天内心深处被击中，眼眶啜满泪水，为了生活捡垃圾，吃残食，让人嘲讽、受尽白眼，被罗洪几个人围着打，他都没有哭过。
此刻内心，却掀起惊涛骇浪，他已经不记得什么时候穿过新衣，三岁前妈妈还在的记忆，早已模糊不清，最深刻的就是跟着爸爸到处流窜在各个城市，那时候的爸爸，也因为没有稳定的收入，没有给他添致过新衣，爸爸工友见孩子可怜，把家里大人穿的旧衣物，让他拿回家，裁剪出完好的布块，改成他能穿的衣服。
此时此刻，男孩如鲠在喉，咽说不出一句话，对陈国柱深深鞠了个躬，颤抖从牙缝里挤出两字：“谢谢。”
男孩表情尽收眼里，小伙子很不错，是个懂恩情的人。
陈国柱微笑道：“小天咱们两家就不用那么客气了，月儿的事，要不是你，我会后悔一辈子！那天我本来跟她一起回来的，临时几个朋友相聚，差点出了大事。
“罗洪几个小子，我本来是要报警处理的，几家邻居上门好说歹好半天，想着月儿毕竟是女孩，面子薄，传出去她也没面见人，就让几家道歉，写下保证书了事。”
陈国柱心里对罗洪几人的怨气未散去，只是碍于乡里乡亲，饶恕了几个混蛋一回。
“不说这些了，去年就说咱们两家一起吃年夜饭，你说不好放下爸爸一个人在家，没同意，晚上咱们两家必须一起吃除夕饭，热闹一点。”
刘天犹豫说“可是……我爸他……！”
陈国柱摆摆手，示意他不用说，“把菜做好，端下去你家院子里吃，把你爸也抬到院子一起吃饭，这样没问题吧？”
刘天重重点了点头：“嗯……”
陈重拍手称好说，“对着朗朗星空吃饭，我肯定能吃上三大碗。”
刚进门的陈月儿，揪住他的耳朵，“你平时就少吃了？一天天活也不干，赶紧劈柴去，还等着烧水杀鸡呢。”
陈重“哎哟哟”被揪出去。
刘天拿上浆糊回家贴对联。
寒冬的夜色来的很早，傍晚六点，天幕尽黑。
院子里，摆放着一张大圆桌，桌面上已经摆放好了各式各样的菜肴，还有几瓶饮料，旁边放着陈国柱搬来的太师椅，众人七手八脚把刘浩云抬到太师椅躺下，落座围成一圈。
陈国柱打量众人一圈，刘天换上了火红新衣，整个人看上去精神不错。
陈月儿身穿碎花长裙，外面套一件粉色外套，亭亭玉立的同时，毫无修饰将青春气息绽放。
陈重一身黑色绒衣，趴在桌上，看着桌面的菜直咽口水。
陈国柱拿起面前杯中饮料，说：“老刘，今天，我就借着你的地方说几句话，不介意吧？”
刘浩云调侃说：“你们做老师的那么婆娘？有屁快放。”
陈国柱讪讪，众人也起哄，“快说……”
陈国柱爱人张老师也嗔道：“大家还等着吃饭呢？”
陈国柱清了清嗓子说，“看见围着咱们村子这些大山没有？想不想到村子以外的地方去看看？”
陈重嚷嚷道：“我到镇上看过啊，也没啥好看的。”
陈国柱训道：“闭嘴……不知道打断别人说话是不礼貌的吗？”训完儿子，接着说：“你们去过镇子，镇子外的县城呢？县城外的市呢？市以外的大都市呢？外面还有比我们先进很多的发达国家，你们不想去看看，不想去走走。”
陈重轻轻说了句，“我也想出去看，你没给我钱啊。”
陈国柱瞪了一眼驳舌的儿子，“那就要自己努力去争取，去创造，而不是靠父辈，怎么争取？只有读书，把书读好了，有了知识文化，脑袋装满了干货，去到哪里都是不不可多得的人才，不愁没有好的工作，高的收入。”
“目前华夏在稳定发展，没有战乱的纷争，这个时候，国家需要各种各样的人才，你们只要把握好机会，未来发展空间无限大，电视上的港台明星，你们看到过吧？他们那边现在已经不是在解决温饱问题，是在娱乐生活，享受科技带来的便利，总有一天，我们这边也会这样。”
刘天眼神发呆，内心掀起一幅波澜，久久未能平息，可转头心里一想，现在连读书的机会都没有，温饱问题还没能解决，不知不觉地“叹”了一声。
陈国柱看在眼里，“小天，不要灰心，你现在还小，我相信只要你坚持下去，生活只会越过越好，苦日子总会熬出头。”
一年前，陈国柱就劝过让他去上学，学费问题不用担心他来出，
刘天很确凿地拒绝掉。
家里的父亲，是他的牵挂，他的依靠，不能没人照顾，虽然，张老师在村里教书，放学后会过来帮衬照顾一下，但也不能长期依靠别人。
刘天点点头，轻轻握了握拳说，“我不会放弃的。”
陈国柱接着又说，“还有你们姐弟俩也要努力，特别是你陈重，再不加把劲，就……”
张倩忙打断，“够了，还要不要吃年夜饭了？以为会说些这新年贺词，喜庆的话，平日在学校训学生没训够，回家还唠叨。”
陈国柱尴尬笑了笑说，“那就说些喜庆的话，在座的各位，来年日子顺顺利利，心想事成，百尺竿头，更上一层，老刘身体早日康复，来，大家起筷。”
看着那么一桌子菜，早就垂涎，大家纷纷开吃。
刘天夹了块肉上碗，送到爸嘴上，刘浩云却摇了摇头说：“平日都是把我侍候好，你才吃，今天反过来，我先看着你们吃好。”
刘天轻声喊了声：“爸……”
“孩子你对爸好，我知道，今天就让着爸一次，看着你们吃我就很高兴。”
刘天默默放下碗，陈月儿见状忙说，“叔，我们可以一起吃的啊！小天喂你一口肉，你肯定不会一下嚼完，还得细嚼慢咽，是吧？这时候小天就可以自己夹菜吃啊！不误事。”
众人劝说，就按这个来，刘浩云苦笑点头答应，大家重新拿起筷子，大快朵颐。
一顿丰盛难忘的年夜饭，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