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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1章 分外眼明(1/1)

项用仪打开房门,外面的人陌生而气势汹汹令他警惕十分。他梭巡对方的同时,对方亦毫无遮掩地梭巡着他,不甚客气。

“你是谁?”上骑都尉问道。

那人却无礼强硬地沉声道:“让开。”

项用仪身子都绷紧了,随时能出手一招将对方打趴在地,可背后却传来蒋察的声音命令他:“让他进来吧。”

无奈,项用仪只好收了一身劲力,朝旁侧退让一步,空出个可供人通行的空隙来。

何歧行毫不推让地大步迈了进去。他定睛一瞧,屋内果然坐了无余山人和一个令自己恨到牙痒的老面孔。九年了,没想到自己竟还能再见到对方。

“蒋察……”他对手掌十四万兵马大权的二品大员亦没有好颜色,或者说,他能忍住不让自己冲上去揪对方衣襟,已经算是冷静至极了。

蒋察对来者粗鄙无礼直呼他姓名的行为并没有表现出恼火来,相反,他好像早已预料了对方对他的态度,并坦然接受。

“没想到先来的人竟会是你,多年不见,长大了许多。”蒋察捋了捋花白须髯,不紧不慢道。

何歧行却根本不想理会他,转而上前关心起了静坐于一旁闭目养神的无余山人。“真人?”他将仵作行箱陡然放在地上,飞快地上前蹲身打量对方,检查对方是否有恙,“您可安好?”

鹤发高人微微睁开眼,似是叹息了一声,语重心长道:“你这孩子,分明知道贫道因何在此,你却非要赶来……”她话说一半,在见到何歧行容颜的瞬间便哽住了,随即眼中露了惊讶。

“你……把手伸来。”无余山人还不等何歧行应话,就匆匆将手指往他腕上一探,不由得皱紧了不余多少毛发的眉头,“上次见你,你伤在奇恒之腑,但好歹并无凶险,怎么不过几日不见,脉象变得如此杂乱不堪?你吃喝过什么东西?”

何歧行遮掩着一抽手,他不想让自己无关紧要的小病耽误了正事。

“不过是消渴症,此事无关重要。”他没细思无余山人眉心疑虑的重点,而是转向蒋察发难,“不知你打得什么鬼主意,但你最好是离月蓬观,不,离整个安陆都远远的。九年前你视而不见,九年后你最好也别再露面。”

项用仪眉锋一凛,他还从未见过谁人敢用这般口气在龙虎大将军面前造次。要不是蒋察面色依旧,无动分毫,他可能就要上前当步将对方制服在地责罪了。

怪事,他所知道的蒋元戎向来是雷厉风行、铁血手腕的人。怎么今日面对这小辈,竟好似有了十万分的容忍和耐心?

他正纳闷,听见蒋察遣他:“吉辅,你且去门外守着。”

年轻的都尉露了忧虑踌躇之色。蒋察察觉,便道:“无碍,这人若是想对老夫不利,恐进门一瞬间就已用刀刺过来。”

这话令他惊骇,更诧异的是那男人紧跟着嘟囔一句“原来你还知道自己该死”,而蒋察却依旧容忍,仿佛没听见一般。

项用仪细想,其中定然是有什么他探究不得的旧事,使得这龙骧麟振的老将愿意一再退让。上骑都尉俯首称“是”,心怀着千思百虑躬身退了出去,牢牢关紧了廊房屋门。

“你来安陆又想做什么?”门一关,何歧行就迫不及待地问道。

蒋察轻捋胡须,眼帘微垂,瞥一眼对方放于地上的仵作行箱,并不直接回答问题,而是另起话头。“你是在衙门口当值仵作的,想必半月前布政使司左使宁兴学的案子,你是在场的吧?”

何歧行知道这人惯用四两拨千斤的伎俩,气闷道:“那案子跟月蓬观和真人有什么关系?你先把人放了。”

蒋察嘴角似是微微弯了一弯。“老夫可从未强迫真人,今夜相邀,也不过是为了谈经论道。”

“半夜三更把人从山上掳了来,还说不是强迫?”

“非也,只因老夫此行慎密,不宜抛头露面,故而才冒犯了一二,此事,老夫已向真人解释。”蒋察看着无余山人眯眼微笑,却让人看不透那笑容背后的内容,“真人与老夫没有误会,是也不是?”

何歧行自觉这话是狗屁不通,可看向无余真人,对方的确没表露任何不满,脸上依旧是如往日一般平和静气,手中捻动流珠,与世无争的模样。

相反,山人还要关心他。“歧行,你现在阴阳俱虚,莫要轻易动气,且坐下说话。”

“可是……”

“先坐下。”

无余山人柔声轻语,但语气不容他拒绝。何歧行只好乖乖从命,就近坐在了一旁,与山人和蒋察围了同桌。赶了一路,终于安静下来,他便口渴不已,也不管蒋察的颜色,径自身手去摸茶水,像要浇灭心头火一样,灌了一杯又一杯。

蒋察瞥他,口中道:“你若不想透露宁兴学的案子也罢,待朝廷特派的巡抚到达督理调查,自然会将事情真相大白。”

何歧行饮茶的手闻言一滞,心中感到意外。看蒋察乔装穿着,他原本以为对方是秘密南下的,毕竟他是镇守一方的武将,不准跟藩王有所联系,来此安陆,当然要慎之又慎。可这么一听,却是跟朝廷的人前后脚的关系。他既然不怕被撞现行,那必然是领了什么皇命在身,才敢如此肆意妄为。

但,皇命又是什么内容呢?竟能让辽东都指挥使一路跨越千里而行?

男人隐隐觉得这人此番到来,背后藏了不得了的事情,搞不好,安陆可能又要不太平起来了。

他不禁脱口问道:“你究竟……因何而来?”

蒋察亦饮了口茶,放下杯盏才缓缓道:“自然是为了了却九年前的旧事。”

“啪”地一声,何歧行将茶杯狠狠砸在桌上,眼中能冒出火焰来。他咬牙切齿道:“你还想害多少人?”

“哼,”蒋察轻哂,“以为你成熟了些,没想到竟还是那毛头小子的模样,毫无长进。老夫知道你是为了汝华一家忿忿不平,但事有轻重,国自重于家,这道理,大丈夫应当醒得。”

“我听你放屁!”何歧行往地上一砸茶杯,白瓷尽碎。“怒不可遏”已无法形容他此刻恨不得扑上去咬死这老匹夫的冲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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