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风行往事（1/1）

齐溦看着她这样子恨铁不成钢，一股怒火直冲而上：“这些事再有三天三夜也说不完！你只是在军营里粗糙惹祸也罢了！要去连峰送死你自己去！不要带着其他无辜的孩子！”

这话说完帐内完全沉默下来，彦夙不敢出气，恨不得原地消失，显然是知道些什么。武掣英骤然抬头望着齐溦，红了眼眶说不出话来。

齐溦话一出口就后悔了。

连峰地域广阔，环境复杂，兽妖众多，为了掌握足够的情报，风行军的建立甚至早于号营，设有一将军、一副将、四行将。

武掣英出自巽域普通谷民之家，没有家传武法，甚至全家只有她一个武民。突然启脉后仅一月之期就成功自创武法。抱着光宗耀祖的理想，武掣英十四岁到尊城参军。

武掣英的武法【风海观】，当时就已经可以做到感知周围方圆数百米的气流，且属于纵脉武民的她战力也很可观，十分适合加入风行军。

毫不意外，她在参军部被当时的风行将军当场提走，算是伯乐遇良马，连风海观这个武法名称也是将军给她起的。武掣英也没有辜负期望，十六岁升任行将，十八岁升任副将。

七年前，风行军接到十分重要且九死一生的刺探任务，需要从十万连峰西北角深入一千四百里，没有角营接应。将军带领副将武掣英，齐溦在内的三位行将等三十余人出征，皆是风行军的好手。

但即便是这样准备充分的阵容，他们依旧还是低估了任务难度，撤出时已经牺牲了两位行将在内的半数人。

雪上加霜的是，回程路上，他们遭遇了兽妖王族囚虚妖。

囚虚妖和人族积怨敌对千年，和端朝更是有血海深仇。虽然不是刻意伏击，但遇到了人族断然没有放过的道理。风行将军带领小队剩余的十三人拼死抵抗。

将军在内的九人当场战死，三人路上重伤不治身亡，最终只有两人活着撑到回营。

武掣英濒死，齐溦重伤。

因为那一次刺探任务的惨烈，两人一个升任将军，一个升任副将。固执而不苟言笑的武掣英伤愈后变得大大咧咧，随和酗酒。而在风行军中历来温柔的齐溦变得刻板严厉。

谁都记得牺牲的将军是一个不拘小节，和属下打成一片的汉子，常常因为喝酒被武掣英一板一眼的批评。

武掣英和齐溦都试图留住那一役失去的东西。

“是，这次确实是我做错了。”武掣英深吸一口气，说的很坚定，“以后绝不敢再鲁莽行事了。”

齐溦何尝不知道她心里的苦，自己也有不曾透露的恨，叹了叹气：“我知道你急切，可征战百年，哪里是急得来的事情。我们必须要足够谨慎。”

齐溦不欲让武掣英低迷，岔开话题道：“这次还是要对你小惩大诫！你私藏的青花醉已经被我尽数找到了，要是你能坚持三个月滴酒不沾，我就赏你一坛！”

“这不是要我的命吗！！”武掣英瞪大眼睛，突然明白过来，“是阿矜！我平时待他不薄！他怎么这样害我！！”

“阿矜也是为你好！你要是私底下找他麻烦就先把我这个副将收拾了吧。”

武掣英一怒之下就怒了一下。

有齐溦罩着这小子，武掣英只能不甘不愿地删除脑子里瞬间构思好的痛扁阿矜一百零八式。

卢矜，风行军现任行将之一，自创横脉武法【馥嗅】，可以追踪分辨几百米之内的各种气味，找到她私藏的酒简直不要太简单。

因现下刚犯了错被逮着，武掣英哪还敢叫板，这个亏也只能吃下了：“这次就放过他了！”

“你说呢伶子姐，要不还是放过他们吧？”

宫秦看着眼前已经醒过来的四个小将张牙舞爪，一个满地打滚蛄蛹爬行、两个目光呆滞胡言乱语、一个按着自己的裆念着养了一二十年的小鸟飞了。

太辣眼睛了，我现在可是19岁清纯少女，两辈子加起来都没牵过男人的手，这种画面对我来说实在太有冲击力，像是有人往我眼睛里泼洗碗水。

“咳咳，骗你们的。”舟伶子飘渺的声音传来，显然是用了武法的。虽然昼梦不能植入记忆，但可以给刚刚醒来脑子还没清醒的几个小子灌输一点悲痛的情绪，几个人疯癫了半天愣是没发现自己的小东西还在。

此话一出，四人当即停下来，发现自己完璧归赵了，喜极而泣就差给舟伶子磕头认妈。

“知道自己为什么被收拾吗！”舟伶子板着脸，冰冷的眼神盯着几个小将，语气十分严厉毫无温度，跟在常安馆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唬的宫秦也端身坐好不敢动弹。

“你说！”舟伶子随手指了一个，宫秦望过去，是刚刚大唱《麻雀南飞》的小子。

“姐……我、我真不知道啊……”

宫秦看他尚且不足二十岁的脸上还透着稚气，此刻已经全然吓白了，上前一步大喊：“笨小子！到现在还没想清楚！让舟大人给你们好好上上课！回去仔细检讨！”

舟伶子知道这是宫秦暗示自己别再吓唬他们了，忍着笑维持着表情：“梦蛾在连峰里都算是比较温和的兽，不算强也不少见，如若不是靠近在三米之内且主动攻击，它根本不会释放鳞粉！我看你们年纪尚小，就算不认得梦蛾，难道将军也没教过你们不熟识的兽不能随意攻击吗？”

几个小将被说的面红耳赤，羞愧难耐，但舟伶子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我看你们不是不懂！是觉得梦蛾看起来弱小拿它找乐子吧！”舟伶子一拍桌子，语气更凌厉，“梦蛾背白而有三道灰纹，狷蛾背白而有三道银纹，只怕是递到你们眼前你们也分不出来！

你们倒是真会选！倒头一睡让将军扛你们回来。要是遇到的是狷蛾，凭你们现在这点功夫，只怕两分钟就会被毒死，让你们将军原地收尸，还有时间在这里被我收拾！”

“我知错了！确实是我们做错了！”这下几个小将是真的痛哭流涕了。

“用不着给我认错，我只是个医官。回去好好想想自己为什么参军！兽妖没见到一个就死在兽的手里有多丢人！”舟伶子将冷酷贯彻到底，“在武将军这样的英豪手底下做事，如果还是不知改进就趁早回家！省得丢了风行军的脸。药童，我们走！”

舟伶子丢下这话起身就走，宫秦慌不迭地跟上。

“伶子姐，那个狷蛾毒性那么强，难怪你对这几个小子发那么大的火呢，也是他们运气好遇到的是梦蛾。”宫秦也觉得有些庆幸，几个大小伙子要是就这样没了实在可惜，说不得都是家里的顶梁柱呢。

“哪来什么狷蛾，都是我编来骗他们的。”舟伶子转头对着宫秦眨眨眼睛，“让他们好好长长记性，不然早晚要吃大亏。”

宫秦哑然。

合着这个温柔的心理医生姐姐根本是个腹黑女！

“我也是为他们好，七年前风行军的惨烈绝不能再有一次了。”两人回到医官帐坐下，舟伶子语气哀伤地开口。“你应该在合宫议上见过掣英姐了吧？”

“是的，武将军是一个性子十分飒爽的女子。”一早在风掣阁见过面，宫秦对她印象还算深刻。

“七年前一次刺探任务，风行军高层倾巢出动，几乎全军覆没，只有掣英和齐溦活着回来，她们的战友密友，多数战死在她们眼前。这件事对她们的打击无疑是最大的。”

“那么惨烈？”宫秦十分讶异，没想到武掣英如此开怀的人居然有这样悲痛的过往。

“何止惨烈，当年她们回营时，没人认为掣英还是活的，身上致命伤足足九处，根本探不到心跳。常安馆四位老医官也只能勉强吊着她一口气，撑到禄家来人才算救回来，却也留下不少无力回天的暗伤。”

“早些年我多次给掣英治疗，如若不是昼呓撑着，只怕她已经只身杀进连峰了。”舟伶子轻轻叹气，“可惜她不是历史上那位间盏掌星官，掣英这些年为风行军殚精竭虑，皆因老将军的嘱托她放不下。”

是啊，人活一世，想要不顾一切何其困难。宫秦心想，应当是没有牵挂才能不顾一切，可真正没有牵挂的人，或许也找不到想要为之不顾一切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