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毒狗抛尸事件（1/1）
楔子
一
在天寒地冻、呵气成冰的日子，两个衣着单薄的半大男孩蹲在路边看着行色匆忙的路人，两人懂得不停地搓手臂，靠得很紧，只为从彼此身体上攫取一点稀薄的温暖。冷还好，蹦几下能暖和一点儿，但饥饿就像一头在体内不断蚕食器官的怪兽，令人痛苦难耐，连蹦的力气都没有了。两人走了很远的路，被一股肉香味馋得走不动道。眼睛如同饿狼一般盯着晾着腊肉的对面院子，大的男孩咽了下口水，声音嘶哑地提议去偷点腊肉吃。说做就做，矮个子的男孩快步跑到墙根处，在大男孩的帮助下翻进院子，扯下几节香肠夺门而出，任凭背后的失主大声咒骂。
两个男孩开心地躲在路边分食香肠，一只凶恶的流浪狗过来抢食，大男孩捡起石头砸过去，没砸中，流浪狗死死咬住他的裤腿，小男孩操起路边的石头狠狠地砸下去，流浪狗呜咽几声后挣扎死去。
大男孩啃着香肠对小男孩说，畜生就应该去死。
二
男孩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不止是脸上，还是大腿、后背，以及肿得睁不开的眼睛，和一张嘴就撕扯痛的嘴角。他已经记不清第几次挨这样的打了。这次他决定逃离。他趁着酒鬼睡着，在屋里翻箱倒柜，找到一叠碎钞，哆嗦着塞进衣服口袋里，慌慌张张地跑出了家，出门前撞倒了凳子，撞翻了煤油灯，他吓得魂魄飞出去五里地远。
离开就好了——
跑出去几里地，明明是晚上，却看见自己家所在的方向通天亮，燃起了熊熊火光。
离开就好了——
男孩在心里想着。
01.
乐城的天亮得总是比别处晚一些。
这天早上，已经七点了，天却刚蒙蒙亮。张大爷退休五年，每天都坚持晨跑。近来天亮得晚，他出门的时间也晚了。
沿着街道慢跑，道路两旁的商户大都还没开门，张大爷调整自己的呼吸，路过一家名为“辰苏宠物店”的商户时，他正欲发力冲刺，却脚下一崴，差点摔倒在地。
定睛一看，被一堆垃圾模样的东西绊了一跤。张大爷有些愤怒地上前踢了一脚，黏糊糊的液体沾在了张大爷的跑鞋上。
天光尚未大亮，张大爷觉得眼前的垃圾刺鼻难闻，凑近一看，吓得连退几步，立刻转身跑开了。
不久，天光大亮，围在辰苏宠物店的人越来越多，一边窃窃私语一边捂鼻，似乎想扇去令人作呕的味道。
秦苏起了个大早去店里，刚把车停好，远远瞧见店里新来的大学生实习生舒一一骑着自行车往自己所在的方向飞驰而来，舒一一骑着一辆福伦王超轻山地自行车，双手轻按刹车，动作轻巧地从车上跃下，浑身上下洋溢着青春的气息。
如果从一个大学女生的视角来看，舒一一眉眼舒展，五官长得很抓人，一看就是学校里受欢迎的那款；但从秦苏的视角看来，就是一个长得还算干净的小屁孩罢了。
隔着几米远的距离，舒一一热情地打了声招呼：“苏姐，早啊——”
秦苏刚要抬手回应，注意力被诊所门口的围观人群吸引走了。
虽然隔着好几米，但依然能听见人群中的窃窃私语，秦苏走近，视线刚一接触到那堆东西，立刻转身跑开，差点没当场吐一地。
那边的舒一一自行车还没停稳，见状立刻把包往身后一甩，快步小跑上前询问秦苏：“怎么了？”
顾不得在旁不停作呕的秦苏，舒一一拨开人群一看，一股浓重的臭味袭来，差点也没忍住。三条流浪狗的尸体被开膛破肚扔在诊所门口，看样子已经死了有几天，全身乌紫，内脏肠子从肚子里流出一地，毛发被凝固的血液粘黏成块，臭气熏天，死状惨烈。他扶着秦苏绕开诊所门口的流浪狗尸体进了门，口中不忘大喊：“别看了！——”
舒一一驱散了人群，从诊所里找了个纸箱子，把几只流浪狗的尸体装了进去，准备运到防疫站去无害化处理。清理掉流浪狗尸体后，仍旧有一滩印记躺在诊所门口，舒一一担心秦苏看了心里堵得慌，又找来灰土埋上。
处理好一切后，舒一一回到店里洗手，秦苏站在操作台前一言不发，脸色苍白。
“第几次了？”她问。
“算上上周五，第三次了。”舒一一快速地翻着手机相册，每一次抛尸现场他都拍摄记录在案，正准备拿给秦苏看，被她拒绝了。
“第一次一只死狗倒在店门前，还以为是意外；第二次又是一只死狗，开膛破肚，警察说是恶作剧；这次一堆死狗，要不是有三个头，完全分不清是几只，都融在一起了……”
秦苏回忆得胃里一阵翻涌。
“监控查了吗？”
“查了，由于我们只有店内的监控，又恰好有个死角，看不到流浪狗的尸体是怎么出现的。”舒一一眉心微皱。
“要不还是报警吧？”舒一一提议。
“之前不也报过了。”秦苏脸色很难看，她沉吟片刻：“我们现在手里什么证据也没有，警察来了最多是把狗的尸体清理走，有什么意义呢？不如找到证据抓住人再报警，一举多得。”
“苏姐，你说得有道理，但是……”舒一一欲言又止，抬眸撞上秦苏坚定的眼神，大学生没什么心眼，便一股脑说了出来：“可是……那些流浪狗都是你喂过的。”
“……我担心是冲着你来的。”
秦苏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除了今天这堆流浪狗的尸体难以分辨，前两次的死狗都能够认得出是秦苏喂过的流浪狗。
作为这一片人气颇旺的宠物诊所，秦苏对待附近的流浪狗非常友好，救助过不少流浪狗，也送养过一些。
狗狗是通灵性的动物，知道秦苏会救助它们，时不时就有几只流浪狗里来讨食。
最近在她店门口扔的三波死狗，很难不怀疑是冲着她来的。同时事情并不是有人扔流浪狗尸体，秦苏他们忍着恶心处理掉就结束了那么简单。渐渐这件事情演变成了流言，在附近闹得沸沸扬扬，好些宠物群也传开了，一时间人心惶惶，有宠物主人甚至都不敢出门遛狗，连带着店里的生意都受了不少影响。如果不解决掉这个问题，辰苏宠物诊所迟早要出大问题。
“你看。”舒一一再次把自己手机界面展示给秦苏，好几个宠物群都在讨论今天早上诊所门口出现流浪狗尸体这件事，文字图片视频应有尽有，绘声绘色，甚至还有人配了音。
清风徐来：“味道令人作呕，闻一次三天吃不下饭。”
北冥有鱼：“我看那家宠物店老板人挺好的，也长得挺漂亮，不是被变态盯上了吧？”
AAA乐城水果批发：“不会是有人和辰苏宠物诊所有矛盾，故意的吧？”
momo：“我觉得是附近出现了虐杀动物的变态，瑟瑟发抖中。”
无论哪个猜测对秦苏的宠物诊所都不是好事——从一开始单纯的毒狗事件已经演变成虐杀甚至是抛尸，还有很明显地倾向是冲她来的。
玻璃门被推开，员工陆陆续续来上班，无一不捂着鼻子，想必是闻到了门口的流浪狗尸体味道。
大家心照不宣地对视了一眼，有人小声地问舒一一，“又来？”
舒一一点点头，“嗯。”
员工到齐后，秦苏并没有对今早发生的毒狗抛尸事件发表什么意见，大家一如既往地各就各位干活。她自己思绪也很混乱，想出去走走，厘清一下思路，看看怎么应对。开门做生意，自然有眼红的，捣乱的，遇到事情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该怎么应对就怎么应对，只是一时半会儿她还想不到好的应对方式。
坐在大堂里发了一会儿呆，门口的风铃响了，秦苏看见隔壁两个门店的蛋糕店老板娘端着一小盒纸杯蛋糕进来了。
“你没事吧？小秦。听说你们这边出了点事，我来看看，给你们做了点小蛋糕。”蛋糕店的老板娘姓田，店名就叫“春田花开”，味道很不错，秦苏店里的下午茶大部分时间是在她家店里解决的。两家店铺时常互相走动，关系不错。
“没事，劳您费心了。”秦苏是一点胃口也没有，她礼貌地接过纸杯蛋糕，让舒一一拿给大家分了。她拉过田姐坐下，“您有没有觉得最近附近有什么异常？”
田姐思考了一下，摇摇头。
寒暄了几句后，穿着围裙的田姐说还要回店里去忙，于是先告辞了。
送走了田姐，秦苏看着门外发起了呆。
“你们先看着店，我出去看看美容店的装修。”
到早上十一点，稀稀拉拉只有几位顾客上门，秦苏在大厅的沙发上坐不住了，起身跟在前台给客人结账的舒一一说要出去看看美容店的装修。
秦苏的宠物美容店就开在离诊所不远的地方，直线距离不超过两百米。
大学毕业后，秦苏在家人的支持下开始创业，她本身专业学的是动物医学，也喜欢小动物，创业项目就选择了开宠物诊所。创业头两年，秦苏的宠物诊所一直不愠不火，到了第三年才慢慢有起色。近两年经过网络营销和推广，她的宠物诊所打开了知名度，很受欢迎，因此合并了两个门面，在同一条街开了第二家分店，目前尚在装修当中。分店主打宠物美容，正式营业之后会把诊所现有的宠物洗护服务转移过去，专注宠物治疗。
秦苏经过隔壁小爱宠物店时，里面的灯暗着，没看到人影，气氛有些诡异。小爱宠物店是这条街区最早营业的一家宠物店，年头比秦苏的宠物店早不少，但秦苏的宠物店后来居上，无论是人气还是口碑都逐渐超过了小爱宠物店，因此两家有点生意上的隔阂。说白了就是小爱宠物店嫉妒秦苏宠物店生意好，偶尔还会听到客人说小爱宠物店在讲秦苏宠物店的坏话，不过秦苏并不当真，觉得这些都是正常的。
但现在有些不一样了。
望着小爱宠物店的蓝色招牌，秦苏脑海里不自觉地冒出一个想法：莫非是他们？
想法一晃即过。
这样下作的竞争手段很没意思。
几步路就走到了美容店，进去一看装修得七七八八了，正在刷墙漆，进度完成了百分之七八十，再过一两个月便可以开门营业了。
秦苏在宠物美容店看了一会儿装修，觉得油漆气味难闻，加之早上到流浪狗尸体画面一直在脑海中浮现，胃有些难受，还觉得有些头晕，便回家了。
她到家时刚过下午一点，没吃午饭，也不觉得肚子饿，躺在床上没一会儿睡着了。
秦苏的丈夫严辰在北城二中任教，担任英语老师兼高二的班主任，平时工作很忙，经常半夜才回家，一早又走了，夫妻俩同住一个屋檐下，也只有晚上才能打上照面。
这天严辰难得不守晚自习，回家得早，见秦苏在午休便没打扰她，自己去菜市场买了些秦苏爱吃的菜回来给她做饭。
到了晚上，一天没怎么进食的秦苏终于被饿醒了，她迷迷糊糊地起床找吃的，却看见厨房的灯亮着。
走近了一看，严辰系着围裙，正在热火朝天地给她做晚饭。
“老公，你什么时候回来的？”秦苏声音里有些小兴奋，以为他要守晚自习，很晚才回家，没想到今天回来得这么早。
“有一会儿了，你不舒服？”严辰回来时见她躺在床上午休没在店里，便以为她身体不适。
“没有。”秦苏探过头去看锅里的菜，假装不经意道：“做什么好吃的了？今天店里发生了点事情。”
“你爱吃的油焖大虾。店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吃饭的时候跟你说，还有多久做好？”
“快了，你先盛饭吧。”
秦苏得令，关掉电饭煲电源，盛了两小碗饭端到餐桌上。过了没一会儿，严辰便端着做好的菜肴出来了。
两菜一汤，丰盛又美味。
一边吃，秦苏一边提起了早上店里发生的事，为避免影响二人胃口，她省去了令人作呕的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