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野狗少年的天空 5（1/1）
常年落下的功课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补回来的，一直到初一结束，他所有科目没有一门是及格的，但也比起第一学期进步了许多。
暑假来临，学校宿舍不允许再住人，他重新回到谢哥修车店的仓库里睡觉。白天帮忙洗车，偶尔也去撒图钉。
最近查得严，图钉越来越不好撒了，他能拿到的回扣也就越来越少了。
八月的天气热得跟蒸笼里一样，闲了大半个暑假的严辰觉得手痒，想去上网，于是贪心地多撒了点图钉在路上，被人抓了个正着。
货车司机常年跑这条国道，最近几个月经常轮胎被路上的不明图钉扎破，有时候赶时间，有时候没备胎，就只能去附近唯一一家汽修厂——谢哥汽修厂换胎，一来二去，大家都是跑江湖的，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
常年在这一块跑的司机早就怨气冲天，很清楚有人在故意撒图钉，无奈抓不到现形，只得暂时忍着。这次严辰做得贪心了点，被蹲守已经是货车司机当场抓住，扭送去了派出所。
派出所里，民警一脸无奈地翻看了严辰的资料：“不是第一次了，严辰。你才十三岁。你的未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尽管现在你顶着未成年的身份我们不能拿你怎么样，但等你到了十八岁之后呢？你要为自己做考虑。”
这一片的民警都知道严辰的家庭情况，知道他赔不起钱，于是叫来汽修厂的谢哥：“你我心里都清楚是怎么回事，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你唆使未成年替你干这种事，良心上过意的去吗？”
最后在警方的调解下，谢哥免费给货车司机换了轮胎，赔了五十块钱误工费，这件事儿就算了了。不过谢哥想再靠撒图钉扎破过路司机轮胎赚换轮胎的钱，估计是不可能了。首先警方已经注意到这件事情并且警告了谢哥，其次货车司机这次证据确凿，回头在货车司机圈里一宣传，大家都明白是怎么回事，不去找谢哥麻烦都算是好的了，谢哥铁定也不敢再做这门生意了。
严辰回到谢哥的仓库，发现自己的行李被扔到了门口。
“以后别来了，没用的东西。”
严辰呆呆地看着地上的行李，曾经他以为，这个仓库就是他的家了。
严辰脸上挨了谢哥几拳，他捂着肿痛的右脸，抬头看到刺眼的阳光，意识到夏天还很漫长，但他却再次没有了去处。
他蹲在路边想了很久，看到一只流浪狗一瘸一拐地从他身旁路过，看上去腿受伤了。他拿出身上仅剩的几块钱，买了一根火腿肠，分了一半给流浪狗，然后起身朝着马路尽头走去。
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远，他只知道原来马路是没有尽头的，就算你一直走，也不可能走到世界的尽头。
不知不觉间，他走到了邻乡，也就是金凌的老家。凭借着记忆里金凌的描述，他找到了金凌家，一处院子前有池塘的农村平房。
他在池塘下树荫下坐了半天挡太阳，没有看到金凌的身影。在他饿得实在受不了准备下池塘抓鱼时，金凌光着脚从平房里走了出来。
隔着一个池塘，严辰朝他挥了挥手。
金凌很快注意到了他，一路小跑到严辰身边，用力地抱住了他：“辰哥，你怎么来了，你是特意来看我的吗？”
“不是，我被谢哥赶出来了，没地方去。”
金凌脸上露出为难的表情，“可是……”
“没关系，我就是来看看你。你家里有吃的吗？我饿了。”
金凌连忙点头说，“有，我去给你拿。”
早上，金凌妈蒸了不少馒头，金凌跑去厨房摸了几个，带回池塘树荫下给严辰。
“你爸妈不在家？”啃了一大口馒头，饿的心慌止住了，但是口渴得不行。
“出去打牌喝酒了，晚上才回来。”
看来天下父母的爱好都差不多，不是打牌就是喝酒。严辰提出去金凌家讨口水喝，金凌欣然应允。
“你回学校上学了吗？”严辰坐在金凌家的堂屋，喝了一大杯白开水。
“嗯。”
说着，金凌跑回屋里，拿出几张画，“辰哥，我在学校美术课上画的，老师给我打了100分，说可以去参加县里的比赛。”
严辰看不懂画，看是也能感受到金凌画里的感情喝艺术。
“画得真好，继续努力。”严辰摸了摸金凌的头。
他们打开电视，一起看了会儿新闻频道。
金凌识字还不多，更喜欢看动画片。
“哥，你将来有什么打算？”金凌问。
严辰摇摇头，想起那个警察的话，十八岁之后呢？
“打工吧。”他说，“我想自己开个汽车汽修厂，就像谢哥那样。”
“我想当个画家。”金凌的眼睛里有光。
“老师说这就是梦想。”
梦想，好像离自己非常遥远。
“你想上网吗？”严辰想起在CS游戏里的肆意妄为，心里不禁发痒。
“想，但我怕被我爸妈发现。”
“我带你去。你有钱吗？三块钱一个小时。”
金凌说自己有十块钱零花钱。
“够了。”
严辰带着金凌往乡场镇上走，走了一个多小时，看到了一家网吧。他带着金凌走了进去，里面烟雾缭绕，乌烟瘴气。
“老板，开一台机子。”
他带着金凌坐在一张椅子里，两人一起玩CS和qq。
“我喜欢这两个东西。可以聊天，可以认识天南地北的人，还可以在游戏里随便杀人，把人杀光了，你就是赢家。”
“我想看画。”金凌说。
“什么画？”
“画得好的画。”
严辰在搜索引擎里输入“画得好的画”，出现了一整页的世界名画，有油画，国画，工笔画，水墨画，简直拉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辰哥！”金凌激动得抱住严辰，“太多了！太美了！”
金凌试图问网管借纸和笔，想要临摹，但网吧没有纸和笔，他只能凭借自己的眼睛和记忆，将这些美景存在自己的脑海中。
那天下午他们花光了十块钱网费，才恋恋不舍地从网吧里出来。
天已经黑了，金凌疾步往家走，生怕回去迟了挨打。
严辰跟在他身后，走了一截路，金凌停下来问严辰，“辰哥，你跟着我干嘛呢？”
这句话问住了严辰，对啊，他跟着金凌干嘛呢？金凌又不会为他提供住处。
“我睡你家池塘的树下面。”
“会被我爸发现的，他肯定会打你。”
“没事，他打我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