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生老病死（1/1）
“死...死...死？死了！”
三平后脊一凉，秋晚的寒风吹起她的发梢，让她猛地一哆嗦。
下意识地抓住廖杰卿的袖子，三平往他身后躲了一步，用颤抖的声音说道。
“你...你别瞎说哦，刚刚，刚那孩子还给我打招呼呢！你别想，别想吓本女侠！”
持剑和白汉对峙的廖杰卿此时也压力极大，虽然他不信这些神神鬼鬼之说，心里也知道让死掉的人开口说话是白汉的道种能力。
但知道，和亲眼见到，还是两回事。
当看见一个死者站在自己面前，手腕上长着尸斑，还能和自己说话时，廖杰卿的脑袋完全是发懵的。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坐在自己面前，还一脸温和地问自己要不要坐下聊天，这种情景，真是让人不安而立。
这种玩弄生死的能力，勾起了廖杰卿心中对于死亡的原始恐惧。
就像人闻到尸臭一样，便会本能的觉得恶心，厌恶。
这并非是因为这种臭气难以忍受，而是在远古社会，闻见这种气味就意味着附近有猎杀同类的天敌。
那是刻在骨子里的恐惧。
“你到底，做了什么？”
真气像流水一样淌过鹿饮剑，廖杰卿的本能在疯狂地驱使他挥剑，但是理智却死死地按住了他。
不能挥剑，他身后就是流民住的地方，如果挥剑的话，会伤及无辜的。
“我只是，不忍心看见他们抱憾而终罢了。”
火光映照在白汉的脸上，廖杰卿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此时白汉的表情。
悲悯...自豪...亦或是落寞哀伤？
“想听我讲几个故事吗？”
白汉再次发出了邀请。
“关于这些流民生老病死的故事。”
白汉是个讲故事的好手，城北流民的生活琐事在他嘴里就像戏台上的戏剧一样跌宕起伏。
在荒郊挖野菜被他讲成神农尝百草，在城区捡垃圾也能是一场冒险。
哪怕是二狗被奶奶拿着皮鞋抽屁股都能被他说成一场恶斗。
白汉讲的轻快，眉飞色舞的，仿佛在说什么好事一样。
只是廖杰卿和三平越听心里越沉重。
如果说，城北的百姓生活虽然困苦，但是仍有盼头。
那么这些流民，就像井底的青蛙一样，只能看着江渝城中的繁华，却一辈子没有机会成为其中的一员。
别说盼头，光是活着，就已经竭尽全力了。
他们都被江渝城的繁华所吸引，以为自己来到这里就能过的和这些人一样体面。
殊不知，苦苦追寻一辈子，只在门外看了一眼。
人们终要为年轻时所憧憬的美好未来，付出饱尝幻灭之苦的惨痛代价。
二狗死于一场疟疾，没钱治病的他死前的愿望只是能在今年过生日的时候吃上一口肉。
二愣子死在城南富商的马车之下，那家富商也算慷慨，赔了他家人不少银子。
他的愿望是能给年迈且失心疯的母亲养老送终。
流民营地唯一一个识字的人是一个老婆婆，在江渝城的荒郊上和自己的家人生活了四十年。
半年前，他的儿子从城南得到了一份衙役差事，只要工作出色，就能带母亲进城，只是一去，就是半年没有消息。
营地里的人都说他儿子不孝，有了差事便忘了娘。
在等待中，老婆婆寿终正寝，临死前，也只是想见见自己的儿子...
白汉想要实现这些已死之人的愿望，用自己的能力给这些年续命，并且将他们带了出来，一个活人和一堆死人一起，抱团取暖。
三人一坐就是一晚上，平日里活泼好动的三平也安静了下来，一言不发地听白汉讲故事。
清晨，第一缕朝阳从东边撒下，白汉脚下的篝火也熄灭了许久。
廖杰卿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肩膀，白汉也去给营地里的人们准备吃的去了。
三平坐在地上，蜷缩在石头边上，低着头看着熄灭后还剩点点火光的柴堆，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许久，她开口说道。
“你说，为什么听起来很简单的心愿，他们都没办法实现呢？”
是呀，吃顿肉，为母亲养老送终，和儿子见个面...
明明都是一些简单的小事，对这些流民来说，已是夙愿。
三平的声音沙哑，低沉的语气里听不出来情绪。
她自小生活在城北，虽然不是大富大贵之命，但是也没有见过这些人间疾苦。
吃炖肉，奉养双亲，子孙满堂，对于城北的百姓来说，也是小事。
但是，这些流民，哎...
“你想帮他们吗？”
廖杰卿看了一眼心情低落的三平，他倒是能理解这些人。
“我在城南倒是认识几个朋友，李婆婆儿子的下落，我可以帮忙问问...”
“廖杰卿，你！”
三平瞪大了眼睛，她还以为廖杰卿对于这些人一点都不关心，没想到。
被三平充满崇拜的大眼睛盯着有些不好意思，廖杰卿侧头过，挠了挠下巴。
“二狗想吃肉的话，咱们今天就能满足，不是吗？”
“太谢谢你了，廖杰卿！”
三平突然扑了上来，从廖杰卿身后抱住了他。
“你人真好！”
感受到背后的柔软，廖杰卿身子一僵，神情变得十分地不自在。
“你你你，你干什么呀！”
猛地挣开了三平的拥抱，廖杰卿脸红道。
“男女授受不亲，你如此孟浪，成...成何体统？”
被挣开的三平也不羞恼，眼睛一亮，仿佛看到了什么好玩的事物。
“咦，你脸红了？来，让我看看！”
“三平你要干嘛？”
“让我看看！”
“不要啦！”
“听话，让我看看！”
白汉一回来，就看见三平在追廖杰卿。
“你们关系可真好呀。”
端着一篮子野菜，白汉生火，准备给营地的众人煮点菜汤。
虽然自己将寿命分给了营地里的众人，但也只是延长了他们的生命，让他们起死回生，复活后，还是得吃饭睡觉的。
“哟？回来了？”
三平二人停止了打闹，将刚才和廖杰卿的对话告诉了白汉。
“你们的意思是，能帮我们完成愿望吗？”
白汉的眼中全是期望，煮野菜的手也停了下来。
“没错，全靠咱廖少爷。”
三平拍了拍胸脯，指着身后老神在在的廖杰卿，仿佛带来实质帮助的是自己，而廖杰卿才是顺带的一样。
廖杰卿点了点头，他愿意帮白汉，不仅仅是因为流民困苦，而是他欣赏白汉这人。
白汉修为不弱，而且还掌握着生息这样的能够掌控生死，愚弄天道的道种。
凭借他的本事，不难在江渝城南出头。
不，别说是一个小小的江渝城，哪怕是在大盛朝的皇城上京，还是号称销金窟的柳烟城中，都能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而他甘心在这荒郊上与流民为伴，去城北偷寿命也有度，若是他一次性将人的性命抽完，想必廖杰卿和三平也发不现他。
平心而论，自己的道种是生息的话，可能开始也会像白汉一样，助人为乐。
但后来呢？
一旦品尝到力量的快感，他会恪守本心吗？
若是将整个荒郊，整个城北，甚至是整个江渝城百姓的寿命全部抽取，那他能掌握多少力量呢？
二十年生息之虎的威力就能媲美自己断海的全力一击。
三十年，四十年，上百年，上千年呢？
要将整个大盛朝的寿命尽归手中，自己能否一窥传说中的十境仙...
打住打住！
廖杰卿敲了一下自己的脑袋，自己这个想法太极端了，哪怕是修道，也不能罔顾天下苍生。
哎，有些信马游疆了呀。
扫了一眼身旁又和白汉蹲在一起炖野菜的三平，廖杰卿叹了口气。
无论是三平还是白汉，两人的修炼天赋和道种能力都和自己一样优秀。
但一个在城北接济百姓，一个在荒郊普渡众生，都在用自己的能力做自己认为正确的事情。
两人的实力虽然被这些琐事所拖累，但无论是心性还是志向都是上乘。
先生说过，求道之人，沉心问道，以身行道，无一不是天资灼灼之人。
修行一路对他们来说易如反掌，但为何当今是上九境求道者少之又少，甚至没有普通九境修者的数量多呢？
答案是心性。
每一个道种的能力都十分强大，而求道者容易被突如其来的伟力蒙住双眼，从此不再脚踏实地，妄图一步登天。
这就会导致所行之路与所求之道殊途，最后落得个身死道陨的下场。
自己从领悟剑灵道种前的六境一步跃进到七境巅峰，心性却没有随着实力增长，这样子不利于修行。
廖杰卿走向了三平和白汉那边，蹲在锅旁，一起准备起了野菜汤。
“还是得多多打磨心性才行呀。”
廖杰卿小声嘀咕道，随后将篮子里的野菜递给了身旁专心致志烧水的三平。
“太纠结于修行也不好。”
忙活起来的三平又恢复了平日里的活泼模样，就连烧个水，都能嘻嘻哈哈的样子。
“喂，廖杰卿，你有没有做过饭呀？你这菜根都没摘，怎么下锅呀！去把这些野菜都摘一摘去！”
“哦，我这就是。”
廖杰卿稀里糊涂地领了个摘菜的任务，抱着菜篮子就蹲到了一边，低声嘀咕着为什么自己要干这些活。
但是，跟着她一块胡闹，好像还挺有意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