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求道不仁（1/1）
城北荒郊外的一处山林中，四名求道者正缠斗在一起。
一打三，场面上来看时廖杰卿这边占据人数优势，三人互相掩护，配合也越发的默契。
但是黑袍人明显也不是吃素的料，驱使着蜈蚣和廖杰卿三人缠斗，身上由活蜈蚣组成铠甲刀枪不入，时不时还可以喷出一口毒液，逼退近身的敌人。
两方人打了个势均力敌，一时之间谁都拿不下谁。
三平和白汉的道种能力都不适合硬刚，于是，这正面硬刚的压力就全落在了廖杰卿的身上。
剑气打在黑袍人的蜈蚣铠甲上只能破开一道口子，廖杰卿在源源不断涌来的蜈蚣群中闪转腾挪，还要防备来自黑袍人的袭击。
险而又险地低头躲过黑袍人口中吐出的毒液，廖杰卿回身便是一剑，刺向黑袍人的眼睛。
“就凭你，也想打破我的五毒甲？”
黑袍人眼睛一闭，身上的蜈蚣便向他的面部爬去，形成一层甲胄，挡住了廖杰卿的发难。
蓄满真气的一剑也只是在五毒甲上留下一层浅浅的划痕，这就是八境求道者的实力吗？
来不及等廖杰卿思索，黑袍人再次发难，盘踞在身上的那条最大的蜈蚣抬起身，抓住廖杰卿刺剑后来回防不及的空挡，冲他咬来。
该死，挡不住了！那就以伤还伤。
廖杰卿一发狠，也不撤身躲闪，手持鹿饮剑便向着那蜈蚣的锋利的口器冲去。
一剑将巨型蜈蚣开膛破肚，廖杰卿将真气聚拢在脖颈处，准备硬吃蜈蚣的扑咬。
所幸，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掠阵的白汉找准机会，指挥生息之虎替廖杰卿挡下了扑咬，早就将流民转移走的三平也潜入了黑袍人影子里，用匕首刺向他的脚踝。
三平一击即中，也不贪刀，一头扎进了影子里，躲开黑袍人身上蜈蚣的反扑，就像泥鳅一样滑手。
“麻烦！”
自己主战蜈蚣被那个持剑的小子重创，与其连接心血的黑袍人此时也不好受，方才一个恍惚，就被那个能在影子里穿梭的小妮子扎穿了右脚。
主战蜈蚣重伤，这个月的毒液储备也快耗尽，情况有些不妙了呀。
他虽然比这几个小子的修为高，但是道种能力擅守不擅战，拳脚功夫也一般，要想拿下这几个人，还得费些功夫。
黑袍人向着山林外的荒郊看了一眼，刚才那几个流民被送了出去，自己下的迷药效果也不好，估计要不了一会，那些流民就会醒来。
要是把在荒郊巡逻的修士给引过来就糟了。
自己现在唯一的优势就是这身坚硬的五毒甲，就这三人的实力，一时半会也破不了自己的防。
但一直被压着打也不是事情呀。
抬手挡住廖杰卿横扫来的一剑，黑袍人有些乱了方寸，有些心生退意。
用最后一口毒液逼退了廖杰卿，收回了纠缠白汉的蜈蚣，他后退了两步，被三人所包围。
要不试一试和谈，反正这三人看样子也不是杨老狗手下的人，不至于对自己穷追猛打吧。
黑袍人将蜈蚣收拢回身上，加固了一下五毒甲，防止被廖杰卿击穿。
那个用剑的小子可真邪，真气多的跟用不完一样，刚才好几次都差点刺穿他的五毒甲，现在的年轻人都这么恐怖吗？
还有剩下两个人也是，一人能召唤出雾状的白虎，另一个能在影子里穿梭，都不好对付。
什么时候江渝城里来了这么多高手，求道者难不成都已经烂大街了，自己这一遇见就是三个？
先试探一下，反正自己的绝招还需要一点准备时间，能拖一会是一会。
“你们，很不错。”
黑袍人盯着手持鹿饮剑的廖杰卿，开口问道。
“几位不像是郡府的人，为何要来到此地，坏我好事？”
“我们是来救人的。”
白汉咬牙切齿，死死地盯着被虫甲包裹住的人影说道。
“救人？何人？”
黑袍人摇了摇头，装出一副好奇地样子问道。
“那不成，你说的是那些人饵？”
“一些来自城北的流民？无地无业无籍，谁会在意他们的生死呢？”
“游荡在荒郊过着朝不保夕的生活，真是浪费，不如成为蜈蚣的养料，成为我求道路上的助力，日后若我得道，也算功德一件，不是吗？”
听闻此言，白汉握紧的双拳上青筋暴起，恨不得将眼前这人剥皮拆骨，在荒郊流浪的这些日子，这些流民，早就是他的家人。
自己珍视的“家人们”被人当作提升实力的物品，实在是，罪无可恕。
“我在意，他们的亲人在意，和他们生活在一起的家人们也在意。”
“我也在意！哪怕是荒郊流民，在我眼里也是城北的百姓！”
三平拍拍胸脯，指着一旁的廖杰卿说道。
“还有他，他也在意。”
“我？”廖杰卿挑了一下眉毛，碍于三平的眼神威胁，不由得点了点头。
“对，我也在意。”
“哎，迂腐，”
黑袍人状似可惜地摇了摇头，指着头顶的苍天说道。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你我皆为求道者，何须在意凡人间的纷扰，理应断尘断念，以万物为饵料，饲养自身，早日得道。”
说到这里，他看了一眼廖杰卿。
何等的天赋，如此年轻，便已经是七境的修为，还掌握着强大的道种。
真是天俊英才呀，真是，让人...嫉妒呀
“少侠，我劝你一句。”
“早日断了与尘世的牵挂，你现在珍视的那些人与事，只会成为你求道路上的阻碍。”
“呸，鬼话连篇！”
三平打断了黑袍人的传道演讲，讥讽道。
“那可能是你的人生太悲惨了，可能都没有体验过亲情爱情友情，成天只能看着那些话本度日，真可怜呀！”
“呵，牙尖嘴利。”
黑袍人摇了摇头，缓缓说道：“我也曾是一宗门的大弟子，有尊敬的师父，为女人争风吃醋的师兄弟，爱慕我的师妹。”
“那段无忧无虑的生活，真是令人憧憬。”
黑袍人停顿了一下，低沉的语气中带上了些许沧桑。
“身为求道者的我，天资和修为比那些同门师兄弟们厉害得多，甚至师父也不是我的对手，凭借我的实力，宗门兴盛，门庭若市。”
“但是你们有没有想过，若是他们跟不上你的脚步怎么办？”
“求道者拥有比寻常修士更强的实力，自然也面对着比寻常修士更凶险的处境。”
“大多数情况下，我都可以应付，甚至还留有余力，庇护宗门。”
“直到有一天，我遇到了绝境。”
“师门惨死，宗门被灭，整个山头上死的就剩下我一个活人。”
“从那时起，我悟了，求道者与修士，修士与凡人，之间的差距比人和狗之间的差距都大！”
“凡间纷扰，只会阻碍大道，儿女情长，只会惑乱道心。”
黑袍人的眼神透过五毒甲，用一种祈求认同的眼神看向廖杰卿，开口问道。
“少侠，总有一天，他们会成为你的累赘，与你渐行渐远，成为你求道途中的阻力。”
“你觉得，我说的对吗？”
我不知道。
廖杰卿回答不了这个问题。
自己还未及冠，便已经达到七境修为，领悟道种。
总有一天，自己的实力会超过先生，到那时候，先生会拖累我，成为我的软肋吗？
感觉到了主人的迷茫，鹿饮剑将一股真气传到廖杰卿的身上，将他从自我怀疑中惊醒。
“你别听这人在这边扯犊子。”三平也拍了拍廖杰卿肩膀，开口说道：“就他这水平，八境打七境都费劲，还好意思教人变强？”
“我看就是他太弱了，所以才有这么多困扰。”
“你不一样，你比他厉害多了！”
也对，将来的事情，将来再说。
只要自己变得足够强，强到足够保护先生，保护三平，保护自己珍视的一切，不就行了吗？
廖杰卿打起精神来，剑锋指向黑袍人，又恢复到了往日的自信。
“我理解你，真的。”
他缓缓开口道。
“但你一切的痛苦都来源于你不够强大，只要变得足够强，就不会产生这些顾虑，不是吗？”
“是这个道理没错，但总会有人比你更强的。”
黑袍人舒展了一下肩膀，两条黑亮的巨型蜈蚣从他的肩膀上起身，准备已久的大招蓄势待发。
混圆的气罩将周身包围，廖杰卿直面八境气势不落下风，断海已成，随着鹿饮剑的挥舞，剑气如满天繁星般斩向黑袍人。
“那我就成为天下第一好了，那时，总不会有人再能比我强吧！”
蜈蚣与剑气相撞所产生的风压将周遭的树木吹倒，接连不断的交手下，以两人为中心，周围数米的范围内早已寸草不生。
三平和白汉早在廖杰卿起手的瞬间撤到远处，断海的架势，三平和白汉可是认识的。
更别提白汉还曾经感受过。
在真气充沛供给下，鹿饮剑势愈斩愈烈，压得八境的黑袍人喘不过气来。
这是哪里来的怪物？怎么会有这么多的真气？
在疾风骤雨的攻势下，他被打的连连败退，身上的五毒甲虽然依旧坚挺，但真气消耗也越发严重。
再过一会，真气被耗尽，自己可就要被削成肉馅了。
不行，必须的上了。
黑袍人大喝一声，随后全身上下的蜈蚣钻入了他的身躯，剧烈的疼痛让他顾不上防守，只能被廖杰卿的剑气伤的血肉模糊。
道种-百足虫，蛊身开。
顶过一轮剑气，黑袍人的变身已经结束，嘴里长出一对口器，四肢各被一条两人宽的蜈蚣所替代，将其支撑起来，向廖杰卿扑来。
收敛真气于手中剑上，廖杰卿不闪不躲，一击分云，与蛊身正面抗衡。
仅此一剑，便将蛊身拦腰斩成两段。
不对劲！
廖杰卿落到地上，看着还在地上挣扎的两段蛊身，眉头紧紧皱到了一起。
虽然这人变身后的体表覆盖的甲壳十分坚硬，但仍比不上方才人形时身上的五毒甲。
没道理开大后，变得比之前还弱呀。
正如廖杰卿所想，被斩断后的蛊身，不但没死，生命力反而更加旺盛，从身体的断面处，又长出了新的躯体。
失去下半身的上肢，从腰处开始长出了蜈蚣的下半身，多条腹足在地上爬行。
而下肢，则从腰部断面上钻出数十条小一号的蜈蚣，在空中蠕动着纠缠在一起，看的人直反胃。
这是什么路数？难不成想凭借着长得难看，恶心死对手？
正当廖杰卿还在观察这两个新长出来的躯体时，那上半人身，下半蜈蚣的上肢便挥舞着两臂，冲廖杰卿冲了过来。
真气还未恢复，不能正面硬刚，先找个地方限制它的行动。
廖杰卿转身向后方的森林跑去，想要利用树木，来延缓它的行动。
可惜那上肢拥有着蜈蚣强横的肉体力量，这些两人合抱粗的大树根本阻拦不了它的脚步，硬生生地撞出一条路来。
不好对付呀。
廖杰卿持剑横拦住蜈蚣的扑咬，被推出去三四米远。
低头躲过数十道毒液，扫了一眼不远处那从腰上长出十几个蜈蚣头的下肢，啧了一声。
上肢力量强横，下肢则拥有可以吐毒液的远程能力，这个道种玩的可真花呀。
只能先周旋一会，等真气恢复后，再用分云试一试了。
转眼间，廖杰卿又被长满腹足的上身缠住，手中鹿饮剑挥舞的极快，散成了漫天剑光，一个照面就和它过了数十招。
而那数十个蜈蚣头也找准了时机，冲着廖杰卿的落点猛喷毒液，逼得他连连后退。
蛮横到不讲道理的肉体力量，再配上远程的骚扰能力，将廖杰卿逼入了绝境，身上也渐渐地挂了彩。
那毒液不光毒性强，还有腐蚀真气的效果。
几次廖杰卿躲闪不及，只能用鹿饮剑抵挡，结果就是好不容易恢复一点的真气又被侵蚀殆尽。
没有足够的真气就不能进行有效的反击，不能进行有效的反击就意味着只能挨打，若是一直处在如此恶性循环中，等待着廖杰卿的，就只有死路一条。
所幸呀所幸，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