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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深刻的寒假。(1/1)

清晨醒来,我眼角的视线,在那因为很多年前被砸坏的木质窗框没有修补好,而透出一丝丝的寒气,寒风吹的遮挡玻璃的窗帘轻微飘荡,而漏出来里面一层带着水雾的玻璃。透过玻璃我看见外面白茫茫的一片。

昨夜的雪从我到家时开始便下了一夜,下的是那么的猛烈而又恰到好处。

用脚踢了踢睡在我妈身边的妹妹。我睡这头她们俩睡那头。

“妹朵!妹朵!起来,快看,下雪了!”我最先起来也顾不得没穿外套,趴在窗户上看,屋前的那棵棕叶树,那像数不清的手指张开的树叶,被昨晚的雪堆积而压倒在那摇摇晃晃。

“穿好棉衣服,我等下去烧点柴火,弄些炭火取暖。”我母亲叮嘱道。

山冲的生活是没有早餐午餐一说的,特别是在寒冷的冬天,什么时候睡醒了什么时候下个面条或者炒个饭,什么时候饿了就什么时候做午饭,至少我们娘三人是这样。

我抱着今天需要做的寒假作业,和一些需要看的书,踩着积雪的泥巴路上,往四奶奶的杂货店走去。

“阿荣!你又跑去哪?外面下雪了路上到处是湿泥巴到处乱跑?鞋子脏了你就自己洗我是不会帮你洗的!”我母亲在我身后对我吼。

我穿的是布鞋,并不是你们熟知的老北京布鞋,而是我们那一带特有的布鞋,黑色的外表,鞋里面带着绒,在赶集的时候能买的到,而我的这双是我母亲亲手给我织的。

那个时候没有智能手机没有抖音,冬天没有大多数的娱乐活动,也没有农活要下地忙碌,绝大多数时间都是我妈和嫂子或者婶婶坐在一起烤火,一人手上拿着织毛衣的织针,两手来回反复摆动看得我眼花缭乱。

“珊姐回来了,我去找她玩玩。”珊姐是我屋后黑坨家的本家堂姐,而我的话只能算表姐之类的,毕竟不是一个姓,在我们冲里,有两大姓,一是王,二是林,而姓王的里面又不在同一个族,关系复杂。

“珊姐!珊姐!”我在上边喊。

四奶奶坐在大灶台煮着今日的潲水。“珊,阿荣来找你玩了!”然后回头和蔼的对我说:“你珊姐在里面烤火柜呢!”

得到答复,我小心翼翼的走下马路边上的下坡小路,参差不齐的石头块中间带着湿润的雨雪渗透了的烂泥,虽然就只有几步路的距离,但在这个小坡,不知有多少小孩老人摔过跤。

那是一间建在猪圈上的小木屋,在四奶奶老房子的正对面也就隔着一条黄土走廊的距离,原本老房子走廊外有两三米高的坎,坎下是一块菜地,不知道我多久没回过家,再次因为寒假而放假回家的时候才发现,菜地上盖了小木屋,坎下也就是一楼是猪圈,二楼是珊姐此时坐着休息的地方。

四侧用报纸,蛇皮袋,围了起来,估计是怕透风,踩在木板的地板上咚咚作响。

“阿荣,放假了啊?”珊姐眼睛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的课本。

“嗯嗯,来找你玩玩,一个人在家太无聊了。”我走到火柜旁。

她微微抬起头,双眼仿佛充满了知识,带着一种书生气质。“把鞋脱了,上来烤烤火吧?”

那是我们老家那边一种独有的冬天取暖神器。火柜,以前是村里的木匠手工打造的,有些家里的大一些有些就做的小一些。从底部有一个小门,把碳火从那个小口送进去,火柜里架着用来支撑的方格木架子,人就那样坐在上面,坐在火柜旁的木檐,以前身体矮小的我都是直接在我家的火柜里铺个被子躺进去睡觉。

当然了,去别人家我很少敢大胆的脱掉鞋子进去烤火,怕有人笑话,万一你有脚气整个用来取暖的被子都是臭烘烘的味道。

“在学校怎么样?”她询问着我。

“还可以,就是英语的口语总是不标准。”我看着她回答。

她微笑的说:“那是你以前在广西长大去哪都是带着两广口音的普通话,一时也转变不过来,没事多练练,不要觉得害羞。”

她比我年长几岁,是我们山冲冲大队里甚至村上的尖子生,在我小学三四年级的时候,她就已经在三中上初中了,在我上初中的时候她已经在一中上高二了。

可以说,她是他们林姓的骄傲,也是那时候我学习的榜样,小时候每次寒假暑假她放假回来经常听她讲一些城里面的新鲜事,包括学校里的日常。

她在纸上认真的写着什么笔记“对了你班主任是谁啊?我看看我有没有印象。”

“戴x明戴老师。”我打开她摆放在一旁高年级的课本,随意的看。

“什么?戴老师?你确定?”她一脸的不可思议。

“是啊,怎么了珊姐?”我看不懂她书上的内容,写着什么主语从语乱七八糟的,平面直角坐标系等等的天方夜谭。

“他也是我初中的班主任。”世上就是有这么巧的事。

她继续说,:“戴老师人很好的,教的也好,也算比较严厉的一位老师,同时对学生也不错生活上都挺关心的。”

我表示赞同的点点头。

“珊姐,放假了休息休息啊怎么不看电视了?”我询问他。

她低着头仿佛有些众多的思绪。“阿荣,我走过你走过的所有路。”然后认真的看着我说:

“六年级每个周末放假回家和周日去学校步行三小时我也经历过,好不容易到了城里上初中,人家条件比你好的成绩比你好的也大有人在,每次月假从市里回到山冲冲这个角落来那种心里的落差感和对外面的渴望感,我想你也有体会,我就是想有朝一日再也不用回到这个鬼地方来,有一天我也能做城里人在外地发展。有一天我让村里的人都因为我而在那羡慕欣喜骄傲而不是看不起。”我听着她的话,深入骨髓。

“珊,还在搞么子哦,店里有人要买东西啊!叫半天也喊不应,何滴是果系子的一个妹子噶哦!”四奶奶在那大声埋怨。

“晓得了!一天到晚叫唤什么!”珊姐一转之前的态度不耐烦的回答。

值得一提的是,四奶奶是她的外婆

“珊姐那我也回去了。”我起身穿好鞋子。

“不再玩会了?”她问我。

“不玩了,我也回去写寒假作业了。”我穿好鞋回答。

那个寒假,我每天就是窝在自家的火柜里,写作业,看书睡觉,假期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都记不清每天做了些什么。

“妈我爸哪天回来?”我写着作业问我妈。

“他说明天下午的大巴车到邓家铺,估计半夜四五点能到。”我妈坐在一旁织着毛衣说。

“那他到的太早了天都没亮也没有回来的客车吧,打摩的都没有人起来那么早。”我不解的询问道。

“看你家湖南佬什么想法了”我妈总是叫我爸湖南佬。

我爸回来的那天,我还在床上躺着睡觉,只听见隔壁嫂子家的狗一直叫个不停,才在嘈杂中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先听到的是房间外的吵闹声。

“衣服裤子都是湿的,鼻子一直流?你几点钟到的邓家铺?”我妈在那责问。

“四点多就到了,也没有回来王家的车,等天亮了才坐王家的早班车回去。”我爸的声音响起。

那个时候王家到邓家铺,有私人小客车,每天两班车,最早的那班是九点半返程。

“你也不知道找个宾馆先休息一下,就在车站冻着等了四五个小时???王x清,你真是木脑壳!”我妈大声吼。

我穿好衣服,走出房门,看着我爸,象征性的叫了一声“爸。”而他却啰嗦个不停。

“荣荣,作业做完了没?”

“学校生活咋样?和同学相处的怎么样?”

“有没有被人欺负?老师怎么样。好不好?”一听到这些我就显得头痛。

年前需要准备年货,我家也一样。不过这次我妈说去邓家铺买年货,因为要去一趟武冈,我爸需要办什么手续啥的我也不太懂。

一家四口,早上从家里出发,爬百步岭下到山脚的王家,经过大队别人家院子时,还是以前那样不免有人调揩“老清大老板回来了。过年要买些什么年货啊?挣了一年钱,阿荣读书又优秀,不多买一些给小孩子奖励奖励吗?

而我总会觉得内心尴尬而在那腼腆的笑。

“老清,怎么车子还没来,你有没有司机的电话?”我妈拉着我妹,和我站在王家山脚下杂货店也就是马路边上。

那个时候,王家是我们村的村部所在,村里的人多多少少也认识,不少还有些不知道隔了几代人的远亲关系。

我爸正要打电话,杂货店的婶婶说。“别打了,他昨天出车祸了在瓜界那个地方,都是泥巴路坑坑洼洼的,车子翻田里去了,现在还在医院呢好几个老人肋骨都断了几根。”

“何得了,快过年了碰到这事。”我妈在一旁说。

“王x清咋办?要不走路算了,走到半路有三轮车就坐三轮车。”我妈询问我爸。

“那就走路吧。”就这样一家四口沿着王家的大马路朝着邓家铺的方向步行。

以前小时候我不记得是三岁还是几岁了,我妈带我走过一次邓家铺到王家的路,那时候连泥巴马路都没有,就只有沿着无数人家的田边小路。

不知道走了多久,反正我拿着我爸的手机,他手机也是诺基亚但是可以上网,有手机qq还可以连接网页版的空间,我在空间养了一条宠物狗,qq空间的宠物,玩的不亦乐乎,虽然没有多么绚烂的图片影象,只有小logo和语言文字旁白。

我爸一直都溺爱着我,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这也就造成了我对他话不过三句就吵架,因为从小没有好好带在身边教育我,为了养家糊口在外打工二十年,按时打钱给家里补贴家用,自然也就在我心里少了那种当父亲的威严和气势。

不知走了多久,最后坐了一辆三轮车,土话我们叫作满满游,到了邓家铺,我爸妈问我。

“荣,你是在邓家铺等我们,我们带着你妹去一趟武冈就回来,她太小怕你照顾不好,还是你也跟着我们一起去?”我妈询问我,尽管她说在邓家铺网吧给我开台机子让我上网,那个时候我对上网不怎么感兴趣,主要是因为网吧里乌烟瘴气鱼龙混杂我也害怕被人欺负被人打。以前偶尔我妈带我赶集的时候去一下网吧,那也是因为她要打qq视频,和我阿姨聊聊天。

我拽了拽我妈的衣服,“妈我跟着你们一起去”。初一的中学生了,已经十三四岁了,我妈一米五的身高,我竟然站起身来也只到我妈肩膀往上的一点位置。那个时候她总是心疼我,给我买电视剧广告上面的什么儿童成长牛奶伊利qq星。

我都初中生了,为了长身高,也是想尽办法喝起了儿童成长牛奶,害!

到了武冈,什么也没买,在一个表叔的陪伴下,不知道走过了几条街,陪我爸办好了手续,而后在汽车东站吃了个便餐。

那个时候东站一排过去全都是饭店,你想炒个米粉炒个饭也可以,你想吃家常菜也行,十二块钱一个菜,想吃啥菜就夹一个菜到篮子里,比如我想吃豆角炒肉,就夹一根豆角,一坨肉,老板就知道你想吃些什么菜了。

我爸还是一如既往的要喝酒,被我妈一顿数落,“一天到晚喝酒,酒鬼。”尽管我现在也是一样,每天晚上没有二三两白酒下肚,都不知道该写些什么,都不知道为什么夜里的天会这么黑,有首歌叫白天不懂夜的黑,以前的我听不懂,现在我才明白。为什么白天不懂夜的黑,因为夜晚的黑是真的黑,就如同我的人生一样。

再回到邓家铺,在邓家铺一家名叫万象批发店的商铺里购买了所需要的年货,瓜子花生糖果,鞭炮等等等等。

以前万象批发杂货店是开在狮子寨的,每次去赶集,乡里乡亲大山里出来的都喜欢到他那坐一坐聊聊家常,而随着他把店面搬到了邓家铺,我们农村里喜欢赶集的也都跑去邓家铺去了,也都在他家的店铺,平时进购家用,过年团购年货,主要他们两口子人好,也热心肠。

“老清,过年了,你小孩都去城里上学了。听说成绩还不错,烟花也不买一桶?”老板娘笑着问我爸。

那个时候,家里过年,不管有钱没钱,都喜欢放烟花,一百多一桶的,过年的时候,五六桶,条件好的七八桶,上千块钱买个烟花,就是为了三十那天晚上互相争着,仿佛谁家烟花放的多谁家就有钱,成为了一种攀比,而印象中我爸妈过年的时候除了买些小零食小鞭炮从未大张旗鼓下狠心血的买过烟花。

“荣荣你要不要买一桶?”我妈询问我的意见。

我看了看那一百二一桶的大烟花,心中有不舍但是还是转过头,指了指那种小型的,36发的烟花,“妈。就买个这个吧,30多块钱,36发,划得来,放着意思意思。”

我爸扶了扶我的头,不知道脑海中在想些什么。

过年的那天晚上,别人都在争着放烟花的时候,我和我妹妹在大家都稍微停歇的时候,天空安静的时候,偷偷的点了点我的小烟花,我感觉除了声音小一点,射程没那么高,花朵没那么大,也是挺好看的,我这样安慰着自己。

“妈,妈,我们那桶烟花也挺好看的,和黑坨的差不多。”我拿我们三十的和黑坨家一百二一桶的相比,那晚上他家放了六桶。

过年也就那样,越长大越攀比,越长大越觉得小时候亲戚之间的热情热闹,在长大的这时总感觉是虚荣,那就是不希望别人家过得好,也总渴望从各方面,在酒桌上透出自己的优越感而贬低他人。

回想起来,至今23年,我已经八年没回去过年了,尽管我已成人夫成人父。我竟然八年没回去我的山冲冲过年了。

回学校的那天是我爸陪我一起走下的百步岭,在邓家铺和我分别,他从邓家铺坐车去深圳而不是武冈,因为便宜三十块钱,而武冈到邓家铺也就十块钱客车费。

他一如往常的偷偷塞给了我200块钱,都是一些零钱,而不是整张红爷爷……我知道那是他背着我妈攒下来的私房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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