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当时只道是开心（1/1）

放学回家，一路往西。走在石子路上，朝四周望去，依然绿树村边合。我这棵野草呵，兜兜转转，最终又回到了这片旷野里。

我不敢长时间凝望西天，那个方向让我觉得惆怅，白杨树哗啦啦的声音也变得哀婉了。

多年后，我在高中的校园道路上捡到一张纸片，写着一句话：生命不相信如果，我走过如果的脚印。那是我第一次对“如果”这个词语那么在意。可这当儿，我还想不到如果，如果我不回来，我的人生是不是可以更为精彩？

我是许多年后才想通的，不管是父母的安排，还是我有意无意的妥协，结果就是结果，后悔也没用。我囿于所处时空，所作所为自有局限。

再后来啊，但凡做了任何事，结果再坏，我都没把时间浪费在后悔上。后悔的话，无异于错上加错，蠢人才会做。

我曾悲观地想，未来从来就是黑暗的，光明的前途，要靠燃烧自己才能看得清楚。我的童年曾是一根潮湿的火柴，一朝被太阳点燃了，便想成为太阳。

可火柴是会熄灭的，一旦它燃烧殆尽，我若不能找到新的火种延续，寸步难行是迟早的事。

坐吃山空的日子里，当时只道是开心，多年后后知后觉，那是在消耗、挥霍希望呵。

弥补人心的话太多太多，姑且用“人间至味是清欢”来概括这一段时光吧。

这天，堂妹大娟掉牙了。听祖父说，若将掉了的牙随便扔了，那么掉牙的那个地方就不会再长牙了。解决的办法是有的，如果是上牙掉了，就把它扔进床底下；如果是下牙掉了，就将其扔到房顶上。

不久我也掉牙了，那是我和祖父去喝人家喜酒的时候。饭桌上，我在啃肉骨头的时候，那颗早就松动的下牙脱落了。我将那颗牙放在方桌上，想着吃饱喝足后再拿回家，把它扔到老屋上。酒席末了，我却遗忘了那颗牙。

之后的几天，我每天都要张嘴照镜子，生怕那个缺口再长不出牙来。许多天后，我放下镜子，如释重负地笑了。

祖母烧的饭菜不怎么合我胃口，又多是食之无味的素菜，久而久之，我便养成了挑食的坏习惯。后来早饭干脆就不吃了，我的饭量渐渐小了，人也不知不觉瘦了下来。

我抗议过一次，强烈要求改善伙食。祖父笑说等他下次打牌赢了大钱，就去砍半斤肉。在这个逢年过节才能吃到肉的年代，寻常日子里开荤就算是惊喜了。

周五傍晚放学，付叶山邀请我去他家玩，然后就在他家过夜。祖父母很放心我去同学家，我便欣然前往了。

付叶山住在另一个庄子，也在石子路旁。路边还有一座简陋的基督教堂，如果不是房子的门面上竖立着一个红色的十字架，我还以为那是一处厂房呢。

付叶山很瘦，遗传了他的母亲。阿姨有一张瘦削的脸，两只小眼睛嵌在凹陷的眼窝子里，目光显得深邃。听阿姨说，她和我的母亲打过交道，母亲曾在针线活上指点过她。

在付叶山家吃好睡好，让我感到一丝家的温暖。后来，我又受邀去了几次，如此，我和他成了要好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