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前夕（1/1）
星火灵院，明熠大殿。
萧遥在苏慕芸的带领下来到北部弟子座椅区，然后淡然就坐于与自己所选号码相对应的椅子上。
坐在这里，他将视线抛在一个人的身上，他不明白，她为何要来？思来想去之下，他得到一个不愿面对的答案......
他会用尽一切办法，阻止脑海中的画面在现实发生。
萧遥暗自想着，近万名弟子就坐完毕，负责主持迎新的大长老兼代理院长沈红绫登上同辉台，使得原本还有些许喧闹声的明熠殿在瞬间安静下来......
当然不能说话的情况下对于某些人而言还能传音就是了......
“沈红绫，好红衣，与上官老师并称星火双姝，性虽如火却也不失水之温柔，年龄不详......一身修为觉醒七段巅峰，除去那些深藏不露的老怪之外，仅次于星火灵院现任院长皇甫玉堂......话说，不应该是院长亲自主持新生大典吗？为何会是沈大长老......”
萧遥看着身穿一袭红黑劲装登台主持的沈红绫，想着有关于她情报的同时又联想到皇甫玉堂。
也就这时，沈红绫主动解释了萧遥所想的事情。
“各位学子，为师在这里替皇甫院长向你们致以最真实的歉意，由于皇甫院长尚有要务处理，是以不能亲临于此，还望大家谅解。”
“而院长不在，院内大小事务便由为师代为处理，当然，你们的入院考核，也不例外。”
沈红绫言至此，负手而立，俯视众新生，她看着他们各不相同的表情，便已知他们在此前了解过考核改革之事，于是接着说道：
“想必你们已然知晓自己将要面对什么，所以才会露出这样的神情。”
“这很不错......我是说你们在意识并了解到自己所要面临什么却依旧能坚定不移地坐在这里，很不错。”
“要知道，人是被各种情感包裹的生物，这种生物在面对死亡时，感到恐惧！感到迷惘！感到彷徨！感到......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而有些人在被这些负面情绪缠绕时，往往会丢掉一个至关重要的‘武器’，那便是勇气！”
“唯有拥有勇气之人，方能在绝境中杀出一条生路！很庆幸的是，你们拥有这个武器，也正因此，你们才能坐在这里，我的学生们......”
“恭喜你们，获得了可以改变命运的钥匙，而距离那道门还有段路程，在出发前......好好休息一晚吧。”
沈红绫说罢，眼中三分怜惜三分不舍一分决然地看了看台下的新生们，轻叹息后离去，至于这些新生，哪有心情和余力做出鼓掌这种表面形式上的事情，他们身体还在这里，思绪却已达到很远很远的地方......
而在沈红绫离开明熠殿后，众学子身前桌上凭空出现各式各样的膳食与饮品。
霎时间，无数美馔和佳酿散发的香气便飘满整座明熠殿，这诱人的气息顿时使得饿了半天的他们的肚子发出了咕噜声......
“靠！你们都不吃是吧？那老子可先动筷子了！”
“哎哎哎！你这人属猪的这么能炫？一盘子酱汁牛肉你他娘的三筷子就给扒愣完了？！”
“妈的，明天就得去那深山老林里活个三月了，再想见这些山珍海味都不一定能有机会了！还不如趁现在狠狠吃他娘的一顿呢！妈了个巴子的！开吃！”
随着一个人开始大块朵颐，无数人也随之而动，而原本沉闷压抑的明熠殿，开始热闹了起来。
把酒言欢，欢声笑语声起伏不断......
萧遥置身于此，看着这如幻如梦的场景，心下暗自苦笑一声，“断头饭吗？罢了，人家一番好意，不吃白不吃吧......”
“来，阿遥......”
正当萧遥取筷之时，凌凄言突然唤到。
“嗯？啊嘞，凄言你这是......”
萧遥随即转头一看，好家伙！凌凄言为了喂自己一口鲜参汤竟然跟八号的哥们换了座位！
萧遥见状，是不禁一慌，脸颊一红地暗想道：“哇塞了！你一个男孩子怎么能这样啊......我该不该喝啊，让人看见了不会误会吧......咳嗯......我存在感这么低应该没人会注意我吧？”
“啊啦～原来素有恶名的萧遥也会有‘如此亲密’的朋友呢。”
萧遥犹豫不定之际，忽听一道颇为熟悉，温柔中还带着些许冰冷的嗓音在身后传来，萧遥想都不用想一下便知道是谁，因为在他认识的人里，除了雪知寒以外就没有谁的话术能达到如此犀利且让他几乎无可反驳的地步......
“而她为何会坐在我身后，啊......想起来了，她的号码是二十七嘛......按照一排十余人座位序列的话，确实该在我后边......”
萧遥虽然不用想就知道是雪知寒，但不知怎的，他在确定是她后，心下却是没有来的一乱。
而在他失措未回话之际，凌凄言一脸天然呆地回过头，道：
“其实我和阿遥也没认识多久，还算不上亲密啦。”
雪知寒闻言，看向萧遥的眼里更添几分讶然，道：“是吗？真想不到，萧遥同学不仅恶名昭著，更是一个‘随便’的人呢。”
萧遥揉了揉眼，回道：“喂，雪知寒，造谣也得有个限度吧......”
“造谣？有嘛？我只不过是说出了自己看到的，听到的事实而已。”雪知寒淡然说到。
“有些事实，并非就如你所想的一样。”萧遥反驳到。
雪知寒清丽的眸子微微一眨，语气依旧那般平和却又暗藏利刺，道：“但是有些，却和我想的一样，不是吗？”
萧遥正视雪知寒的眼睛，四目相对下，一脸淡然道：“你怎样想我都行，毕竟你的想法只属于你自己，这是你的自由，我无权改变，至于现在......我要吃饭你若想跟我共进晚餐我并不介意，但你要是觉得这些饭菜不合你的口味，那么还请不要干扰我的胃口。”
萧遥说罢，不再理会雪知寒，拿起刀叉将力气撒在那被煎到七分熟牛排上了。
他的言下之意就是我要吃饭，懒得理你，你能吃吃，不能吃别烦我。
而雪知寒注视萧遥的眸子里，再次闪过一缕讶然的光芒，她本来以为萧遥会竭力辩解或是恼怒羞愤之类的，现在看来，却是有点出她意料了......
与此同时，先前一直都插不上话的凌凄言眨着那水灵且满是好奇的双眼，向萧遥问道：
“呐......阿遥，你和雪同学在说什么呀？什么你想我我想你，你属于我我属于你的？”
‘噗......’
萧遥没有忍住，一口刚嚼碎的牛肉还没来得及咽，直接就喷飞出去......
下一秒，便见坐在前桌的蓝发学长满脸惊疑地转过头来，萧遥自知理亏，连连道歉，在平息对方情绪之后埋头干饭，不再多发一言......
子时初，大宴结束，半醉不醉的者搀着酩酊大醉的者，在学长带领下前往各自宿区。
当然，五部新生除分五宿区外，在每宿区还会分划出男弟子区和女弟子区，而在男女弟子的各宿区中还有着诸如浴场、书阁、斗技台等与日常生活相关的基础设施，只不过对于明天就要前往南疆的他们来说，短时间内还用不上就是了......
萧遥是七号，按由上至下顺序来排，宿舍在最顶层。
北部弟子宿区，男生区，天枢楼七层，七零三。
萧遥粗略扫了一眼宿舍，镜台书桌，衣柜长椅等生活用具应有尽有，至于最重要的床位嘛，一共有三个，一个靠窗，两个在里，他想都没想，直接选了靠窗的那个......
不知过了多久，如雷声轰鸣的鼾声在七零三炸响......
萧遥睡得浅，在这扰人入眠声响起的一瞬，猛地睁眼起身，睡意全无地看向酣然入梦的两位‘雷公’，心下无奈，想道：
“而今看来，安心入眠已成奢望......唉！苍天啊！大地啊......欸？我记得好像没有规定说不许新生夜逛学院散心吧？事不宜迟！与其继续在这听这儿二位大爷作法，我还不如赶紧溜出去了，没准还能找个僻静地方躺一躺了......”
萧遥意诀，离宿行至北区中庭，随意扫了一眼远端的广场，发现空无一人，轻吐一口气，而后迎着微雪漫步前行到广场边缘，锦鲤湖畔，看着满天细雪缓缓落于平静的湖面......落在湖心的水榭......落到那人长可及腰的发端......
雪夜里，一道倩影独坐在亭台水榭之间，萧遥痴望着，虽然走廊就在近前，但却裹足不前......
那女生好似察觉到萧遥的到来，同样将视线转向萧遥所在的地方......
虽然夜晚光芒黯淡，使得萧遥无法完全看清她的容颜，但萧遥还是从对方无可挑剔的端正坐姿和与生俱来的，令人望而却步的霜冷气息认出了她就是那个傲娇的毒舌妇，雪知寒。
萧遥知道是谁后，心下疑惑，暗想道：“她大晚上的不去睡觉，在这儿坐着干嘛？闲的？还是说她宿舍里躺着两个电母？虽然不排除这个可能......但是应该不会吧......也罢，左右无事，过去问问吧，不然扭头就走的话，岂非让她以为我怕了她？这样以后再见面，还不得被她的唇枪舌剑给活生生说死啊......”
而后，萧遥来到雪知寒所在的如梦亭。
雪知寒只是淡淡瞥了萧遥一眼，并未理会，萧遥习以为常，站在一旁，看着她的侧颜。
虽是处于黑夜，但在这咫尺之间，萧遥看的很清楚......甚至可以说是，头一次看她看的如此清楚......
端正的容姿挑不出任何瑕疵，精致的五官浑然天成，未加粉饰的肌肤白皙胜雪，尤其是那大小恰到好处的粉色嘴唇，饶是萧遥自认定力不差，还是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只不过心动归心动，萧遥却是明白得很，自己在雪知寒这样无可触及，只可仰望的美的面前，就像一只可以被随意碾死的小虫吧......
“天地者，万物之逆旅；光阴者，百代之过客，而浮生若梦......怎么？七公子害怕会在绝命岭丢了性命，所以珍惜当下拥有的每一分，每一秒？”出萧遥意料，雪知寒竟然先打破了两人间的静寂，尽管她的话里依旧带着根刺儿就是了。
萧遥被她这么一说，回过神来，道：“说得好像你明天不用去绝命岭一样......还有，我确实偷生也珍惜当下所拥有的时间，可这并不能说明我就怕了，当然这个问题我也不会说我不怕，因为就算我真的这么说了，你也一定有另一根刺儿在等着我......所以......你呢？为何在此？”
萧遥回避了雪知寒设下的刺中刺，然后回问到。
雪知寒倒没遮掩，干脆利落地说道：“等人。”
“等人？”萧遥目光一紧，大吃一惊地同时心想道：“不会吧？不会是在等我吧？”
然而下一秒雪知寒直接浇灭他心中刚刚萌芽的想法，道：“你放心吧，不是等你，我想在这世上，大概只有虫子才会一直等你这种人吧？”
“唔......”萧遥吃个瘪，不再说话，想道：“这家伙......有话能不能直接说完啊......”
‘啪嗒啪嗒......’
恰好此时，另一边的木廊传来轻快的脚步声，萧遥不禁看过去，只见一位身材妙曼，长相清丽可人的短发少女带着一抹意味深长地笑容向如梦亭走来......
萧遥收回目光，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对方会笑是因为自己的存在......应该是错觉吧......
“哎呀！小雪，难怪你要离开风雪灵院，原来在这里有一位这么俊俏的朋友呢！不打算给姐姐介绍一下吗？”她瞥了一眼萧遥后向雪知寒问到。
而萧遥在听到她的话后，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然后想道：
“果然啊......刚才那笑容就是因为我吧......等等，她刚才自称什么？雪知寒的......姐姐？还有她说我是雪知寒的朋友？这应该算不上吧......我与她顶多也就见过几面，说过几句话而已。”
“雪知雅，你可别误会了，我和他并不相熟，他会出现在这里只是意外使然。”
“而我会离开风雪灵院，是因为我早已将同代的其他人远远甩在了身后，唯有我够资格成为风雪灵院与星火灵院的交换生，仅此而已。”
“所以，你还有别的问题吗？没有的话，我就先走了。”雪知寒即使面对这个亲生姐姐，依然冷言冷语地说到。
而萧遥则被她全程无视，这让萧遥感到无可奈何，毕竟她说的都是事实。
是了，她与人相处的方式与萧遥无二，都是贯彻自我，贯彻那刺骨且冰冷的真实。
萧遥在成为被动方感受到这种感觉后，出奇的平静，作为一个贯彻真实的人，他自然早有被真实所伤的觉悟。
“呵呵......小雪你还是这副惹人厌的样子呢......好吧，既然你意已决，我自然不便多说什么。”
“那么......三月后见吧，如果你能活着回来的话......”雪知雅平静且淡然地一笑，然后潇洒地转身，便欲离去，而就在她即将出亭的一刹，萧遥感觉她有意无意地瞥了自己一眼......
为什么呢？
萧遥没有多想，然后看向雪知寒，发现她原先坐的地方已然空无一人......
她应该是施展了什么术法才消无声息地离开了吧......
终于，萧遥如愿以偿的独坐于此，可不知为何，他望着湖面心里莫名升起一丝怅然，也就在这一刻，他意识到自己并非没有弱点的人。
而在萧遥痴望着点点雪花坠落湖面的时候，他不知道，有个人也在望着他。
冬风刺骨，细雪微寒，少年独坐孤亭，心往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