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睚眦之怨(1/1)
画牢山下,前沿阵地。
叶思远位于血迹斑驳的指挥台上,阴厉深邃的目光望向远方。
他非常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事,并且毫无悔意。
因为在他看来,有些时候,面对有些事情!哪怕是有悖于仁义,道德,尊严和立场,也是非做不可!
叶思远一念至此,往日在天玄帝都所遭受的一切渐渐在脑海浮现,他随即不由自主地绷紧了心弦,甚至没有发觉自己失去了管理表情的能力。
此刻,他面目狰狞仿若野兽,咬牙切齿地暗自言道:“亲生兄弟,猜忌猜疑,同袍手足,互戕互害!皇家......哈哈哈哈皇家?!”
“这个可笑又可悲的地方!果然永远少不了同室操戈手足相残的戏码!!”
“我的好哥哥,不对,应该尊称您一声太子殿下才是!就为了那么一张破椅子,你究竟还要耍多少伎俩?害死多少人?”
“想我昔日门客过千,策马同游,远郊射猎,何等风光!可却在你的暗算和利诱下死的死,叛的叛!”
“若非我主动向父皇请命离开帝都,恐怕早就让被你策反的亲信给背刺而死了吧......”
“尊敬的太子殿下!叶孤鸿!你就在尸山血海上好好等着吧!我一定会活成你最畏惧的模样!我一定会回到天玄帝国!然后亲手将你送葬!”
“只不过在这之前,我必须先活下去......”
“为此,哪怕要我摒弃道德,放下尊严,背叛立场去站在仁义与人类的对立面!我也在所不惜!!”
“只要活着,我便有机会重返帝都,只要我还活着!便有机会坐上那张布满血污的龙椅!!”
“到那个时候......我所蒙受的背叛!算计!还有羞辱!我势必要加倍奉还!!”
“至于眼下嘛,我却不得不设法铲除两个碍眼的杂鱼了......”
“虽说此举会殃及林剑心他们......但是没办法,自古以来,通往不朽的道路注定要建立在尸山血海之上!”
“仇知命......萧遥!你们两个就好好欣赏自己生命中最后的夕阳吧,睚眦之怒,今夜就会降临了!”
是夜,荫云蔽月,冷风习习,生存同盟大多数人为了应付随时可能发生的敌袭,没有选择回到主峰大营休息,而是留守在阵地上。
萧遥便是其中之一。
此刻,他抱着春花明月坐在树枝上,悠哉悠哉地吹着叶笛,小时候他总会挑选新鲜嫩叶制作成叶笛吹奏,久而久之,他对于音律虽然说不上精通,但吹出来的笛音也不至于太过刺耳。
“真怀念呢,阿遥......记得以前你也是这样坐在树上吹着叶笛,而我就在树下安静听着,那时你还要我陪你一起坐在树枝上,可当时我却害怕会摔下来便没上去。”树下,楚恩婕倚靠着树干,有些怀念地说到。
萧遥闻言,有点惊讶,他清楚记得自己专门挑了个没人的树,于是有些不解地问道:
“恩......楚郡主?你怎么会在这里?”
楚恩婕笑了笑,答道:“显而易见,循着你的笛声而来嘛,怎么?不欢迎?”
萧遥看着楚恩婕那分明很是熟悉,但不知为何又感到非常陌生的笑靥,开玩笑的话到了嘴边却没能出口,反而是毕恭毕敬地说道:
“郡主说笑了,承蒙您看得起草民,愿意听草民这靡靡之音,草民高兴还来不及,再者说了,这天下虽大,但只要您想,又有何处去不得?”
萧遥也不知自己是有意还是无意,将身位放低,与楚恩婕拉开了距离。
楚恩婕何其聪明,怎会听不出萧遥话里意思?她对着萧遥微微一笑,可是那对桃花眼中却无半点笑意。
突然间,她注意到萧遥怀中的春花明月剑,又想到萧遥在黄昏下的至快一剑,忍不住问道:
“阿遥,我记得你以前从未修习过剑法吧?”
萧遥并未掩饰地答道:“郡主好记性,草民原本确实不精剑术。”
楚恩婕随即附和道:“阿遥,真没想到你只用短短一个半月的时间,就成长为足以媲美林剑心的剑修了......”
萧遥闻言,自嘲一笑,说道:“郡主过誉了,林盟主可是天下第一剑,凌太虚的门生,草民一介凡人,怎可与林盟主相提并论?”
萧遥将自己是个什么情况看的很明白,灵海未构,灵漩未凝的凡人而已。
他只要稍有不慎,即使是最普通的刀剑也能取走自己这条小命,完全比不了凝漩四段的林剑心。
在萧遥的记忆里,有一些关于御灵人基础等阶的知识。
御灵人,每一境的实力都是天差地别,先说御气境,只不过是构成灵海,可以随意实现气走周身并使用护体灵气的加强版武人。
当然了,如果某位御灵人本身拥有一些特殊能力的话,就算是在御气境也可以跨级挑战比自己强上许多的御灵人,最简单的例子便是拥有金乌神火的仇知命。
而在御气境之后,便是凝漩境,可以说只有此境的御灵人才算真正踏上御灵之路,原因无二,正是因为灵漩的存在。
值得一提的是,某些人是存在先天灵漩的,亦就是说,这种人一生下来,便是凝漩境的存在......恐怖如斯......
言归正传,灵漩可以最大限度的提升御灵人的灵力精纯度,无论施法还是防护都比御气境的御灵人快上十倍不止,并且只需吐气纳气便可辟谷百日,甚至寿元都增长了百余年......
萧遥想到这儿,本就不大的瞳仁一缩,心下暗叹道:“寿元......永生......这不正是每个御灵人都在不惜一切代价追求的东西吗?我......这一生难道只能做一个凡人吗?呵......真不甘心啊......”
树下,楚恩婕看着略显失落的神情,心底不禁生出些许怜惜之感,然而在这怜惜之下,竟有一丝舒畅?
甚至是楚恩婕自己都不敢相信,她微微垂首,开始思索缘由......
这一刻,她与萧遥经历过的事情在她一一浮现,最终定格在她赠予萧遥唤灵丹却反被拒绝的一幕......
楚恩婕不禁在心底自问道:“如果他当初没有拒绝我,是否就不会被一具凡人之躯桎梏?机会曾摆在他的面前,是他自己没有珍惜......对吧?”
“而我现在......是从潜意识里认为阿遥他会失落......是活该吗?”
“是啊......我在认为阿遥活该啊......”
楚恩婕接受了这个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的现实,然后她似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看向萧遥的眼里,没有了怜惜,同时也没有了舒畅,取而代之的只有平淡。
她决定了,像萧遥决绝地斩断过去一样,也斩断自己与萧遥的过去......
与其被各种没有由来的情绪反复折磨,不如放下一切,重新开始。
“阿遥,能告诉我是什么让你的剑术在如此短的时间里飞速提升吗?莫非是在这绝命岭得了某位剑修前辈的传承?”
楚恩婕将心绪调平后将话题转向别处,其实也是她真想知道萧遥为何会突然变得如此厉害。
萧遥闻言,轻叹一声,将满心烦闷尽数排出后顺着楚恩婕的话答道:
“不愧是郡主,无论何事都瞒不过你的法眼......不错,我确实得了某位前辈的传承,所以才能从一个拳修转为剑修......”
萧遥的话,说真也真,说假也假,毕竟梦里之事,就连他自己也不敢料定究竟是怎么回事?
楚恩婕听萧遥这般回答,算是暂时放下了心中疑虑,毕竟在她看来,除了传承也没有什么能让萧遥的实力在短时间内突飞猛进了。
“你怀里那柄良阶中品的剑,也是那位前辈的遗留的吗?”
楚恩婕注意到萧遥一直抱在怀里的浅绿色长剑后,问到。
也就在楚恩婕话音刚落的同时,天上那轮明月终于穿过重重阴云,向大地洒下皎洁的月光。
萧遥见状,敞开怀,轻弹了一下剑镗,春花明月随即出鞘八寸,然后他以八寸剑身为镜,看着镜中自己那锐利胜剑的瞳光,淡然却又有些美好地说道:
“非也,非也,这柄春花明月,是一位......怎么说呢......是一位说朋友算不上朋友,但说敌人算不上敌人的人赠予我的......”
萧遥言罢,手一提,春花明月归入剑鞘之中。
“是嘛......那么阿遥你腰间的蓝楹香囊,也是那人给你的吗?那人,是男是女?”
楚恩婕在萧遥敞开怀的一瞬便发现萧遥腰间多出一个香囊,虽然她很迫切地想问萧遥那香囊从何而来,但是出于礼数她还是稍加忍耐。
尽管她已经下定决心不再关注萧遥的一切,可是在看到几番拒绝自己好意的萧遥居然会接受别人的馈赠后,她就莫名感觉难受,心中也陡然生出了些许酸涩的感觉,只不过她并没有直接表露出来就是了。
萧遥并不知晓被异性赠予香囊是否有着什么特殊的寓意,便要直接回答,然而当他的话将脱口而出之时,他看到楚恩婕的眼中闪过一缕悲伤。
虽然那缕悲伤转瞬即逝,但萧遥还是敏锐察觉到了,他感到一丝不对劲,索性直接选择沉默地看向远方,无视了楚恩婕这个问题。
然而楚恩婕是何其聪明,见到萧遥故作沉默,心里已将答案猜的七七八八,可是她并未将这层窗户纸捅破,反而顾及萧遥颜面地淡笑着说道:
“哎呀,瞧我这话问的,当真是不合礼数,阿遥你切莫见怪,是我一时忘却了身份,才会问你如此私密之事......”
萧遥闻言,不明所以,但也是象征性地回以一笑,说道:“哈......不好意思啊郡主大人,我刚才一时走神了。”
其实萧遥完全是云里雾里的,他根本不知道一个香囊有什么私密的......
“呵呵......没事,反正你小时候也总是说着说着就走神到别处了嘛,我早就习惯了,好啦,不说了,我还有巡守任务呢,先走啦。”
楚恩婕善解人意地笑着说罢,转身离去,途中也不知是对萧遥还是对谁挥了挥手......
萧遥目送着楚恩婕的倩影消融于夜色之中,不知为何,他有一种预感,楚恩婕,再也不会像今天这样主动来找自己了。
这一次,或许就是自己与楚恩婕,最后的缘分了。
倏然间,萧遥的脑海里翻涌起无数与楚恩婕的记忆画面,可是当他去触碰时,无一例外,全部破碎了......
萧遥总角之年的懵懂,终究是随着清风,随着一滴自己都不曾注意到的泪滴,化作梦幻泡影。
“御灵之耻,我发现有些时候你的确很聪明,可是更多时候,你仍旧是一块愚不可及的木头疙瘩。”
就在萧遥收敛心神,意欲打个盹儿的时候,一道清冷中又带有些许调侃的熟悉声音传入他的耳中......
并且她这声音似乎是施加了某种法术,在萧遥脑海回响起的同时令萧遥精神状态恢复到最佳状态......
“喂,雪知寒,能不能不要这么装神弄鬼的......很吓人的好吧......”
拜她所赐,现在的萧遥,可以说是一点困意都没有了。
而也就在萧遥话音刚刚落下的一瞬,雪知寒便乘着雪鸾下降到与萧遥差不多的高度。
萧遥被突然出现的雪知寒吓了一激灵,叫嚷两声后直接坠了下去。
砰!萧遥重重摔落在地。
“不幸中的万幸,本公子是后背着地,不然这张本就不算帅气的脸就更没法看了......”
萧遥躺在地上叹了口气,喃喃自语。
雪知寒则乘着雪鸾下降到萧遥身侧,事不关己道:“先说好,是你让我下来的。”
然而萧遥本就没有怪她的意思,当即将话锋一转地问道:“你方才不会一直在我头顶那朵云里偷听吧?”
萧遥说罢,瞥了一眼雪鸾。
下一秒,未等雪知寒说什么,雪鸾倒是自主地摇了摇头,似是在说:“没有没有没有,不是你想的那样......”
“哼,我只不过碰巧在那朵云中休息罢了,还有你未免太高看自己了,我对你那些毫无意义的琐事,不感兴趣。”
雪知寒冷哼一声,说到。
萧遥却是淡淡一笑,并未在这件事上纠结什么,然后他看了一眼雪知寒纤细腰肢上系着的淡蓝香囊,目露疑惑地问道:
“对了雪姑娘,问你个事,赠人香囊,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含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