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蚩尤的子子孙孙们（1/1）

窦宝最爱听奇闻异事，于是唤那个樵夫到酒桌前，赏他一壶酒、一个肘子，让他边吃边喝、边把洞中乾坤讲一讲，权当给大伙儿添点乐子。

那樵夫惹不起宝少爷，又有好酒好肉吃，怎敢不把经历说清楚。

他说他顺着山洞一直爬、一直爬，爬了好久好久，腰都快累断了，突然眼前一亮！

红花绿草，飞禽走兽，山河湖畔，良田房舍，竟是一个别样世界。

男女老幼见来了生面孔，纷纷围拢上前。那里的人无不面善，柔声细语，举止得体，与平常人物大不相同。

有一长须白眉的老者，被众人尊为老族长。

老族长请他到家吃饭饮酒，席间向他问了一些外界的情况。

等到他吃饱喝足了，老族长又吩咐儿孙晚辈带他在仙境当中走了一遭。

他所到之处，无一处不是既整洁又干净。

各家各户，院中用砖石铺地，房中则是木板砌成；所用器物多为陶器，箱柜则用草苇或枝条编成。

他们所穿的衣服多为麻布，绣有各式花纹。还用花汁做颜料，将服饰染得异常绚丽。

奇花异果，分外清香，摘下一个放嘴里一咬，满嘴蜜汁，格外爽口。

河中游鱼，嬉戏追逐，通体银色，条条肥美。

几乎所有人家，皆饲有猪羊鸡狗，然而却都是黑、黄两色，丝毫不见白色毛皮。

樵夫还说，那里的人能歌善舞，可惜多是悲怆之乐。唱着唱着，就会忍不住哭泣。

问他们为什么哭？

答复：昔日先人尽遭秦人屠戮，仅少数人逃至此处。从此作为避秦男女，不再与外界来往。虽然与世无争，却不敢忘记先人苦难，唯有以悲歌哀乐藉慰先人们的在天英灵。

他在“仙境”住了一宵，一早被送到洞口，人们送他一些瓜果，嘱咐他不要将所见告诉旁人。

他虽答应得痛快，可惜嘴巴没有锁，不跟别人显摆显摆，他浑身上下不得劲儿。

窦宝听了他的话，笑得前仰后合。笑他满口胡言，净说些不着边际的话，无非是想骗吃骗喝罢了。

樵夫不服，叫嚷着若是不信，就随他去瞧瞧。

窦宝也是那种不撞南墙不死心的倔脾气。当即叫上众酒友，让那个樵夫头前带路。若是真有那么一个去处，就给樵夫一百两黄金。倘若找不到，那就别怪他老拳无情。

一大帮子呼啦啦进了山，可是找来找去、找去找来，死活就是找不到那个通往“仙境”的洞口。

樵夫吭吭哧哧，仍旧不服。窦宝则认为叫人给耍了，吼叫一声，众酒友以及许多跟着来看热闹的无赖将樵夫按倒好一顿打，若不是有人说情，非活活把人打死了不可。

想不到，今日在这烟瘴蛮荒的地界，竟又听到了“避秦男女”四个字。

窦宝心中得意，本以为自己跟唐太宗同样境遇，没想到居然还有个秦始皇也跟自己一样。自己一人能同两大帝王平起平坐，也算得一字并肩王了。

众野人大笑多时，那佝偻老者笑得老泪都掉出来了，说道：“我等皆蚩尤大王的后辈，我们的先祖早他秦人多少辈，他纵使一统六合，坐了头把交椅，当了天下共主，封自己是什么始皇帝，可是在咱们面前他不过是个孙子辈儿罢了，还敢跟咱们叽叽歪歪，要杀要打的，若不是看他好歹也是一条真龙下天堂，非叫他好好吃些苦头不可。”

说罢，与众野人又是一场大笑。

窦宝从老者的话语当中得知了真相，这些野人果真有着蚩尤部族血统。

如此，说话就该小心着点儿。蚩尤遭黄帝擒杀，而黄帝被世人尊奉为“人文初祖”，以至不少词汇与其有关，所以必须斟酌着说话，万一说错了那句话，叫这班野人发了火，自己的日子只怕不好过。现如今落到人家手里了，就应该自动低人一头。必要时候，就算给这些野人舔痈舐痔也未尝不可。昔日越王勾践不还给吴王夫差尝过粪便么，他越王都够贱，我窦宝也可以更贱！

为了能活，窦宝真是豁出去了，连脸都不要了。

“各位。”窦宝抱起拳头，高撅着腚，向着众蚩尤后人一躬扫地。

直起腰来，笑容可亲，“各位，我叫窦宝，初到迷离境，人生地不熟，误打误撞到了此处仙境。”尴尬一笑，“来的匆忙，也没带什么礼物，还望各位多多包涵。”

窦宝将一套用于市井的假客套使了出来。话到礼不到，好歹比什么都不说要强。

“你们都来闻闻，这就是人味儿了。”

老者一声招呼，众野人一拥而上，将窦宝围在当间儿，一个个撑大了鼻孔抵命闻窦宝身上的人味儿。

窦宝惊出一身冷汗，心说这些野东西不是想吃我吧。

老者看出窦宝不安，驱散众人，对窦宝说：“我们在这里久了，身上已经没了人味儿。平日又难见生人，今儿好不容易赶上了，不好好闻一闻，下回再闻就又不知道何年何月了。你身上的人味儿虽然不多，但总还是有的。不似我们，已经成了行尸走肉，半点人味儿都没了。”

窦宝心中窃喜，想不到自己还有人味儿。平常在街市行走，经常听到有人在背后骂他没有人味儿。可没想到自己在这儿居然成了稀罕货。正是物以稀为贵，既然自己是贵人了，他们也就不好意思将贵人烹煮下肚了。

想到烹煮二字，窦宝的肚皮不争气地又叫了起来。

“饿了呀。”老者居然听到了，“你来的正是时候，刚刚熟了饭。走，上我家去吃。”

“那怎么好意思呢。”窦宝反倒假客气了起来。

“别弄这些虚头巴脑的了，上回那俩也说过这样的话，可一口也没少吃。你们这些人呀，说话从来不直说，让人听着费劲。在我们这儿，说话都是直来直去的，最不爱拐弯抹角。你既然入乡，就该随俗。”

“是了您呐。”窦宝拱手一躬，“那晚辈就却之不恭了。”

“这样说话多好。走吧。”

老者在前，窦宝紧随其后。其余野人簇拥着他们，说说笑笑，虽然言语粗狂，却显得格外热情。

这样一来，窦宝悬着的一颗心就可以彻底放下来了。

窦宝一边走着，一边偷眼往两旁观瞧。

居然发现荒草当中也有一抹绿色，而枯木之上也有果实悬挂枝头。那些果子干干瘪瘪，样貌丑陋，就跟冬天烂在树上的柿子一样，但是个头儿却出奇之大，足有倭瓜那么大的个儿。

有几个顽皮小童，似猿猴一般，轻快地爬上枝头，大力掰下果子，用两手捧着抵命撕咬，也不晓得是味道怪异，抑或味道美妙，那些小童无一不在啃咬果实后大嚷大叫，舌头伸出足有半尺长。

又见几个野人妇女，奋力用铁器击打石头。

铁石相撞，异常刺耳。那些妇女浑然不觉，直至将石头砸开。

窦宝不明白她们费这么大力气砸石头干劳什子。

可等到石头裂开的一瞬间，窦宝立时清楚了怎么回事。他两个眼珠子瞪得贼大，吃惊的合不拢嘴，犹如看到了西洋景，整个人被震撼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