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长相思 47 当窗悬清光（1/1）
在这里待着很安逸，无人前来打扰，访客被拦在门外。
她不由想着自己当初怎么会被带进来，难不成檀玄真看上自己了？
想到此处自嘲一笑，他喜怒不定，表里不一，最是危险不过，又怎么会因为一副皮囊轻易动心呢？
食色性也，可控制自己的本性对檀玄那样的人来说再轻松不过。
这几天他每日晨起出门，也不知道何时回来的，两人没有再见过面。
侍女们寡言，对朝云的存在没有多少意外，恭谨疏离。
那些亲卫冷漠，对外界毫不关心。
她可以带着春浓在园子里赏花，侍女们知道她的身份，又替她寻来一把做工精良的琵琶，瞧着有些年头的。
午后，就靠着窗子弹琵琶，端得是清闲。
终于知道蓝衫少年名唤有思，是跟在檀玄身边的道童，还有一个叫做忘机的，并未下山。
羡青山有思，白鹤忘机。
差点就忘了檀玄还算半个道士。
朝云逛到了园中的藏书阁，征得有思小少年的首可，从此有半天就泡在书中。
教坊司也有书，大多是花间情诗，乐曲艳词，正经点的经史极少，学来也是为了逢迎那些好卖弄的男客。
如今好不容易能接触这样多的藏书，朝云如何能放过这个机会，一时间把俗世放在脑后，专心致志读书。
有思也很大方：“这些书并非是主人的，原就在园中放着，娘子可以随意，只保证别弄坏了书本就好。”
等檀玄忙完手里的事再问他就得到这么个回答。
他挑起眉：“倒是耐得住性子，看的什么书？”
“文史类，还有两本兵书。”有思犹豫道：“小人觉得朝云娘子性情温柔，言谈风雅知趣，并不像是图谋不轨之人。”
檀玄不悦道：“你如何就知道了？越漂亮的女人越会骗人，日后少与她接触。”
有思委屈地点头应下。
“人在哪，将她叫到书房来。”
有思：“……”
不是说少与人家接触吗？
………………
有思贴心地帮她推开门，朝云感激一笑引得少年红了脸。
檀玄在上首看着，更是不虞，修眉微蹙，低头写着大字。
朝云见他气度雍容，如松如鹤的样子心中微嗤。
“殿下这是查到了？”
“银线兰之毒，前朝宫廷的密药，融入水中无色无味。长期服用毒入骨髓，初期难以查出，只觉体虚嗜睡，醒来时暴躁易怒，渐渐的，神志昏聩，五脏糜烂，一命呜呼。
这味毒消失许久了，以你的身份确实拿不到。”
“殿下信妾了？”
她抬起眼，睫羽轻颤。
檀玄鼻腔里逸出轻嗤：“我说信，你信吗？”
这话有些绕，但朝云很快明白过来，她笑了笑转移话题：“殿下知道那些人的来历了？”
“这么好奇？现在不怕被灭口了？还是说你希望我查到点什么？”
左不过是他那好母亲和弟弟做的，批下命说他活不过二十七，可他们就是等不及。
搞不好老头子也知道，又在玩锻炼那一套。
“妾不太明白殿下的意思。”
“你怎么会不明白呢？昔日太子少师吴永年之女，原名吴岚，本应是名门闺秀……我真是不明白，夷灭三族，早该死去的人怎么会出现在帝京千里之外的江城。”
朝云的眼中仍是茫然，似乎完全没跟上他的话。
檀玄哼笑，真是天生的骗子。
不再追问这个得不到回答的问题，颀长的指敲了敲桌：“你说的我可以帮你达成，两日后我便会离开江城，不过不能带上你。
若真想求个安生，今夜会有马车带你和那小丫头离去，至于奴籍也会处理好。”
“多谢殿下。”
“别急着谢，或许我觉得你奇货可居，心怀不轨呢？”
朝云疑惑地看向他，抿了抿唇，低声道：“妾不过是个无依无靠的女子，在这世间人人轻贱，从来做不得自己的主，又有什么值得图谋呢？便是殿下想利用妾，这条命殿下救得了自然也能拿得回。”
檀玄盯着她，半晌，扬起唇，风光霁月。
“记住你今日说的话，出去。”
朝云走在木板长廊上，被冷风一吹不禁打了个寒战。
该死的，张氏一家竟然还没出事！
一波人追查到，另一波人又来，他们竟然还活着？
檀玄低头翻阅手中的南华经，有思推门进来：“殿下？”
翻书的人头也不抬：“张氏那可还审出点什么了？”
“她只是个地位低的乳娘，对吴府当年的变故一无所知，废太子的事也是。”
“这么说毫无价值了？”
“是。”
“沉河吧。”檀玄漠然道，仿佛口中所指的不是一条鲜活的性命。
他继续看着纸面上的字，心中出神想到，“他们蠢到什么程度才觉得那女人会被背主的奴仆牵制？应该是巴不得张氏一家死掉吧。”
说起朝云也就是吴岚与张氏的恩怨瓜葛，其实也简单。
当年废太子出事，吴永年之妻王氏恰巧正在青州娘家探亲，带着五岁的女儿。
后来吴家举家入狱，被判诛三族，王氏是个有胆识的，不知从哪提前得知了消息，在官兵封府前，将一些易于变卖的珠宝首饰托付给鲜在人前露面的乳娘张氏，恳求她带女儿隐姓埋名逃离。
财帛动人心，张氏果然答应了，那些珠宝变卖的钱足够她几辈子衣食无忧。
可吴家死绝后，她又动起歪心思，决定将吴岚遗弃，见小丫头生的貌美又犹豫了，两人一路逃到江州，张氏改换了名字。
一年后嫁了人，生了个儿子，她便想将吴岚当做童养媳，每日对其呼来喝去，逼她劳作。
张氏的丈夫却起了色心。
这让她暗恨吴岚，在后者十岁时将其卖入教坊司，凭着吴岚的美貌换回三百两银子，再加上从吴岚母亲那得到的首饰，一家人生活得富裕阔绰。
这样的屈辱吴岚怎么甘心呢？
也不知道将张氏送到她面前，这位温柔高洁的朝云娘子可还能维持自己的假面。
檀玄忽然有点后悔那么轻易处死张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