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空空大师（1/1）

小和尚空空正在丰神园晃悠，琢磨着在几株大红袍身上薅几片最嫩的下来熏梅子。一身白衣的侍者翻着跟头到了眼前，跪地抱拳说：“空空大师，庄主正往这里来寻您，望您稍待。并，留神园的鲤拐子大爷问下午要不要去他园里下棋。”

小和尚摇着手里的丝绸团扇，笑了笑，“传声筒在哪儿，我亲自和他说。”

白衣侍者带着小和尚来到园子西南角的汉白玉灯柱旁，打开灯柱的盖帽，拿出里面的海螺，底部也是粗粗的一根铜线绕着连到地下，那侍者对着海螺讲：“接留神园鲤拐子。”不一会儿将海螺递给小和尚。

“喂？拐子叔！我是空空啊。啊，中午饭另有安排，您别忙了。下午下棋，咱去瀑布边儿下吧，凉快。那儿水汽大啊，水大好啊，水大净化力量大，你下三路的淤堵正好都清清。小和尚还有个水波拔毒咒，下午一并交给你。”

小和尚放下海螺，摇着团扇走回廊下。侍从看着传说中长嘉国师最年轻的徒弟，心中一阵赞叹。这步伐这身姿，仪态天成浑然轻松，让人感到难以企及的松弛快乐和平静。空空大师不仅气质难得，面貌更是少有的精致，眉毛带着男子的锋利强劲，一双雁目流转生辉，眼角一颗赤色泪痣，都说是他天生慈悲像，悲悯众生而成。唇红齿白，开口带笑，这要是长在世家大族，别说外人家，就是霍家也生不出这么仙气飘飘的人。

白衣侍从定在原地一番评头论足，终是想起来自己传讯者的本职，在空中翻着跟头离开空空眼前。

小和尚双手背在身后，仰天叹道：唉，我小和尚真是招人喜欢，颠倒众生也不为过。这已经是今儿早上第几个看呆了的路人了？啧啧。

时水跟着唐管家进了落神园，迎面一座巨大的瀑布挂在山壁上。真高真大真漂亮！时水张着嘴巴哇哇哇了半天，唐管家连连笑着，心道这丫头倒是直心肠的人。

然后时水就继续哇哇哇地到了内院，并非她没见识过大宅院，这落神园不仅有通天的雪山瀑布，还有半壁悬崖，竟是雄起险峻得很。主屋外小厮忙上来回话：“给姑娘请安，给管事请安。家主正在随先生习字，说姑娘来了先好好休息，等他事儿了了再与姑娘说话。”

噢，这么小的孩子就开始学写字，拘在房间里一对一教学，压力好大。

时水心中腹诽着，被领到自己的单间儿里。管家安排了一应琐事，留下时水自己待着。好不容易安顿下来，时水四下里看看，内间自带茅厕，马桶都是熏香的，真讲究。她舀点水洗把脸，看着桌上摆着的黄色衣衫发呆。

一进院门就发现，这些侍从尽是黄色衣衫，偶尔有几个黑色衣衫的人影在暗处闪现，这么说来，黄色是下人，黑色是侍卫。唐家人不穿制服，刚才那个守着主屋的小厮，就没穿。可见，她这个临时工，算是显灵山庄的丫鬟。

师父欠了五两，正好一个月的工钱就够了。借着这个月，好好逛逛这显灵山庄，也侧面了解一下这庄主霍香云是怎么和师父认识的。

即便之前魏东寒只字不提往事，她还是能猜到师父以前一定在水师有那么一段经历，也隐约明白为什么师父时不时会对着房里那条在镇上买来的草编船模型发上半天呆。那艘草编船，俨然是照着福船的样子仿的。

师父的能耐大着呢，在水师里开过船也不稀奇。那这显灵山庄又和师父有怎样的缘分呢？上回时水一开头就拿出账本，结果差点把自己嫁出去。这回她决定先猫着，等关键时刻再亮明身份，咳咳，欠债的身份。万一这个霍香云也想把她扣住，引她师父出来，那也可以早做防备。

时水换上统一的浅黄色侍女制服，头发扎成两个丸子包，顺顺额头前的碎发，嘿！这么娇俏可爱的小丫头能有什么坏心眼呢？

“那丫头若是有什么坏心眼，阿松一个孩子怎么挡得住。”霍香云拧着眉头，拨弄着手中的玉连环。

小和尚空空拿扇子遮着日头：“霍庄主，你可沉住气啊，这显灵山庄每日里来来去去的，不知有多少人，哪个不是有所图有所算计，哪能谁都跟我小和尚一样，天上的云彩一般纯净无染么？”

霍香云飞了个白眼，“切，空空大师，要不是你师父和我爹有约定，让你在此渡满三千人，你会留在这儿？”

“嘿！你爹说我做的是心理疏导，内在疗愈，抚慰别人的心灵。话虽新鲜，道理我懂，就是燃烧自己，温暖别人呗。小和尚我慈悲心肠，能说个不字？”

霍香云看他扯东扯西，也不绕弯子：“空空啊，你在我这儿吃我的用我的，样样桩桩都是最顶级的。今儿拿我的大红袍熏梅子，明儿拿我的五粮液泡澡。我可从来没一个不字。”

空空摇摇头。霍香云不给他插话的气口：“阿松是我外甥，是我唯一一个外甥。家里父母被人害了，那帮天杀的唐家人，还来抢阿松的家产。抢了也就抢了，他是小辈儿，叔叔伯伯不做人，他一个奶娃娃能怎么着？可如今人在我庄子上，就半分容不得别人算计。”

小和尚这时放下扇子，“霍施主，霍娘娘，你平日里不是挺高冷的，怎么这会儿开罗唱戏起来。”

“你但凡给个准话儿我值当的么在这儿费口舌！”

小和尚沉默片刻，“放心，那丫头，好得很。”

霍香云等着还有后话，小和尚只得道：“你要还不放心，我搬到阿松园子里去。”

霍香云此时放下心，低声问道：“你昨儿晚上见过那丫头，到底如何？”

小和尚哈哈一乐，“人家都说我小和尚能见未来能知过去，什么样的人，经历过什么样的事，哪句真话哪句瞎话，没有能瞒过我的。”

霍香云点点头，她见识过这年轻法师的本事，早就不需多言。

“其实，”小和尚顿了顿，“我小和尚也不过是比这些戏中人多了一份出离心，一份事不关己。这样的出离心，别人身上我从没见过，偏她身上有。”空空大师摇着丝绸团扇，怀里兜着一包刚採的茶叶，从风廊下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