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舆论的威力(1/1)
文肃伯起先并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在他看来,几个女人随口的胡言乱语能成什么事?卫敏仪是他的女儿,教养打骂虽说出去不好听,但刑部也管不着。
丫鬟的证词他可以说是谢昭婉捏着丫鬟的身契指使,也可说丫鬟被谢昭婉买通,里应外合污蔑卫家,至于药渣血书自然同样可以用其他理由推脱过去。
因此,当刑部传唤苏姨娘入堂审问时,文肃伯还对刚刚转醒不久的卫老夫人信誓旦旦地保证:“老太太尽可放心,儿子只要一口咬死姿娘只是关心教训女儿,卫敏仪却怀恨在心,伺机攀咬报复,这事便是咱们的家事,谁也插不上手。”
“您不是常念叨表弟么?二殿下和儿子承诺过了,待这事能办好,用临安县主一家牵扯到四皇子,儿子就能接手崔将军的威海军,表弟也能进燕京做官。”
卫老太太满意了,苏姨娘假作拭泪,实则柔若无骨地躲进了文肃伯的怀里,她身上暗香阵阵,勾得文肃伯不由意动,看苏姨娘的眼神也愈发痴迷。
因当今登基后重视耕织,时不时就下旨令地方和南北直隶官员劝课农桑,加之这两年雨水丰盈、冷热得宜,堪称风调雨顺,燕京绝大部分百姓解决了温饱,每日便有时间来茶馆听书传八卦了。
若说楚凌绝向谢昭婉退婚一事只在勋贵中间有所耳闻,文肃伯府这反转连连的闹剧便是让整个燕京都津津乐道。
先是卫伯爷纵姨娘的丫鬟上门欺负临安县主,再到临安县主扣下丫鬟,从其口中问出诸多凶案,而后是卫家小姐受妾室欺虐,一身伤痕地为母申冤,用血书证实了丫鬟所言非虚。
堂堂文肃伯,竟然连后院都管不好,不仅纵着妾谋害嫡妻,就连亲生儿女被害都能冷眼旁观。
最让百姓难以置信的是,卫敏仪姐弟的亲祖母孙氏,似乎也并不无辜,她是苏姨娘的姨母,伯府后宅中只有她能压着伯夫人张氏,但凡孙氏公允,张氏也不可能会被一个毫无根基的妾室不明不白地害了。
政事上的事百姓不明白,这种婆媳相争,男子宠妾灭妻,妾室谋害嫡子女的家事百姓们却很有兴趣。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再来点知晓内幕的说书先生长吁短叹,好几个戏班子都紧急排了一出映射文肃伯府的折子戏。
因着端午休朝五日,御史们弹劾折子写了数封,刑部和大理寺查案也有充足的时间寻找当年旧事的证据。
大人们忙,容秦却轻松,他带好奇的谢昭婉去了农田走了一圈,捻下几粒金黄的稻谷跑到她身边:“这稻粒还算小,等再过几年,或许会好一些。”
容秦对耕耘之事似乎很是了解,但凡谢昭婉问的,他都能熟稔地答出,并加以延伸,提出更好的方法。
当下多少学子连田都不曾下过,有少爷公子甚至以为稻麦一种成便是米粒,连最基本的知识都没有,更别说像容秦一般对农桑烂熟于心了。
谢昭婉看着手心莹润饱满的稻谷,不由抿嘴一笑。
有这样的主官,对当地的百姓来说,只会是一件好事。
“你等等。”
二人正边说笑边往回走,容秦忽得注意到前方土埂路的一小块泥泞,他从旁摘了野草铺在湿泥上,确定不会脏了裙或滑倒后才伸手要扶谢昭婉:“小心。”
走过湿泥后,容秦仍没有松开手,谢昭婉感受着从手心传来的温热,不禁抬眸望向一片无垠的金黄稻田,天高野阔,云浅日深,两道嫩黄的野花泛着轻快的香气。
农人牵牛引犁,女孩们挽着裤腿坐在田埂间翻着花绳,男孩们呼朋引伴地跑着,脸上皆是无忧无虑的欢笑。
他们都是接受了容秦赠送稻种的自耕农。
如果没有容秦的稻种和铜板,他们或许会在这个早春卖了田为佃户,又或许会卖儿卖女,流浪他乡。
眼前稻浪阵阵,松柳长绿,两山排闼送青来,谢昭婉长舒一气,因近事纠缠而生的烦闷消弥殆尽。
容秦弯腰摘了一片青绿色的细长叶片,谢昭婉眨了眨眼,还不明白他要做什么,就见容秦将叶子半含口中,用叶片清脆地吹起了一曲谢昭婉从未听过的欢快小调。
她忍不住微微一笑,却并没有开口给出回应。
有心者难求,知心人更难得。
容秦待她好,她心里明白。
可正是因为谢昭婉明白容秦对她的用心,才更不敢轻易接受。
二人乘车入城,本要回府,容秦却说想吃仙客楼的松木烧鸭,他辩才了得,三分好吃也说成了九分,谢昭婉听着也有些意动,便转路去了仙客楼。
仙客楼是燕京的老牌酒楼,酒菜双绝,名气大,客盈座满,宾似云来,包间都是提前订光,有屏风挡着的雅座也早早客满。
但大掌柜眼尖,在看见镇国公府的马车后立刻吩咐人挤出一桌雅座来。
菜未上齐,楼下的评书先生谈古论今,虽说诸多错误歪曲,但他说得抑扬顿挫,一波三折,着实也有几分趣味。
论完三国,评书先生摇着扇子提起了燕京最热的文肃伯府婆婆纵妾害儿媳一事:“可叹卫家二小姐幼年失怙,带着幼弟在恶妇的威胁下艰难求生,那苏氏育有一子一女,为了爵位,她无所不用其极,甚至几次在卫小郎君的饭菜中下毒。”
评书先生痛心疾首:“好在卫小姐与临安县主有旧,临安县主机敏善谋,连设巧计,这才叫苏氏的阴谋得以败露于世,让已故的侯夫人沉冤昭雪。”
堂下接连响起不少叹息。
“卫家还自称世家呢,哪个世家能闹出妾室谋害嫡妻,府中主人和老夫人却都护着妾室的腌臜事?”有商人啧啧道:“我还听说啊,这苏姨娘与文肃伯青梅竹马一同长大,两人感情深厚,这才能处处给伯夫人气受。”
“我看这事多半是真的。”一袭儒衫的年轻书生对同伴思索道:“卫家大公子是庶出,卫家大小姐也是庶出,两人都十八九岁了,京中却无人愿意与他们结亲,想来这事不少世家心里都有数呢。”
“临安县主真是仗义啊,有旧友知己如此,此生无憾了。”
“不过大家,小人倒是听说了另一种说法。”
坐在角落布衣商人拱手笑道:“小人与伯府也有过一桩小生意来往,小人听说的是,这苏姨娘不仅要害卫小郎君,还要将年仅十六的卫二小姐送给三十有八的宣平侯做续弦。”
这倒是个没听说过的新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