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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合订本(1/1)

花园里有许多种花,她们很是艳丽地在花园里开放。春风吹来,她们摇曳着枝杆。沐浴在春风里的花,真是娇艳,让人情 不自禁要摸摸,要多看几眼,要呵护,并要祝愿她们长得美丽,开得长久。

花的美好,自然带给人以美的享受,以美的回味。她们只要春天一来,就能伸展她的枝杆,摇曳她的腰肢,拥抱春的使者,使花园更加多姿,构成“百花齐放”的春天。春去春来,花开花谢,虽然不甚经意,也不太艳丽,但她们确是点缀和丰富了花园。

但大自然的定律,是新陈代谢,她们终究有谢幕的一天的,那种时刻,的确有种令人黯然神伤的意味。但那是不可抗拒的自然规律,人们只能用画笔用照相机来记录她们的存在,她们美丽的风采。

在鼎钢这个大花园里,我们的铁路工兄弟,我们的工务段,都曾经是百花丛中的一朵。虽然不是最艳丽,但是她朴实、醇厚、友善、默默无闻地绽放在十里钢城的铁路线上。

虽然,她们将谢幕,但是她们也留下了许多凋零的花瓣。有的曾令人尊敬地开放过,神圣的尊容,使花园光彩照人。

其中,团刊《天梯》就像是一本影集,记载着时代列车前行过程中,我们铁运中心工务段铁路工生活的点点滴滴……

春寒料峭的时候,“告别铁路”的仪式上在工务段小院举行。此时的工务段,大门口挂着硕大的横幅“鼎钢铁路检维修模式改革现场会”,冯旭晖写标语的铁制大横幅上写着“祝贺兴华实业铁路工程公司承接鼎钢铁路检维修业务”,围墙上插满了五色彩旗,围墙外面停放着装载机、推土机、吊车等工程机械。

黄满志、阳胡子在大门口抽着烟,怎么看都没看出来“告别铁路”的意思,更像是魏鹏那个铁路工程公司的庆贺仪式。看到冯旭晖过来,几个老师傅就问:“阿旭,你是喝了墨水的人,你看这横幅标语,都是给兴华实业庆贺的,哪里是给我们吃散伙饭的会议呀。”

冯旭晖不奇怪,这里只能是魏鹏的“主场”,工务段的业务实际上变成了魏鹏的了,所的铁路线,所有的作业人员,都由魏鹏负责。

这个时候,魏鹏、王向红出现在大门口,一溜小跑到了他们面前,连连递烟地槟榔,做着迎接的手势,“请,各位老师傅、冯秘书,里面请,在大会议室。”

提及曹向荣想入党积极分子,冯旭晖就想笑。那天,一大早,曹向荣就站在工段院子门口,见人就发烟。冯旭晖心想,班长不是不抽烟吗,才几天时间,他就改头换面了吗?

曹向荣给他递了一支烟,竟然说:“阿旭同学,之前在学校的时候,我的工作没做好,请你务必宽容,莫要捡起。”

冯旭晖不明白他葫芦里是什么药,没有接他的烟。曹向荣也不说什么事,只是笼统地说:“今后,我要重新做人,请多加支持。”冯旭晖的眼睛,随着“重新做人”几个字亮了一下,仔细看了对方一眼,似乎要看清曹向荣到底是什么样。免得以后“重新做人”不知是成了什么样。他接过烟,却没表态会不会支持。只是说:“说这些干嘛?你不说,我倒忘了。”

“我后悔莫及呀,没有早点跟你们几个和好。耽误了我今年‘七一’发展,误了我的大事。”

进入院子,在大会议室的门口,才看到与“告别铁路检维修模式”仪式相关的横幅标语。阳胡子这才恍然大悟似的说:“魏鹏,你搞什么鬼,不是说‘告别铁路’吗?怎么全是你们兴华实业的横幅?”

魏鹏解释道:“这个,你问问冯秘书就知道,总公司要求我们突出改革、5号高炉技改,不能提‘散伙饭’‘告别铁路’一类的敏感词,免得大家伤感,引起不必要的情绪。”接着,魏鹏对手下人说:“小刘,你去大门口迎接,引导到大会议室来。”

院子里,老工人三五成群地在停停看看。阳胡子说,把葡萄藤移到快活岭枕木房去,或者移到工厂站工区去。邓子聪则站在养鸡的屋子前,似乎在做着他的发财梦。卢技术员指着原先袁新辉的办公室说,当年,袁新辉就是在这个地方被杀的。顿时,冯旭晖觉得工务段小院有些陌生了。卢技术员说起财务那个小伙子到锻工班取他新打制的菜刀,结果拿袁新辉试刀了。

冯旭晖就离开这一群人,到了锻工班,然后到了后面的小澡堂,袁新辉在这里跟杜晓琳夜里洗澡的情景,浮现在眼前。今天,杜晓琳没来工务段,对她而言,这里属于伤心地了。可是,冯旭晖倒是觉得,幸好杜晓琳离开了工务段,否则,故事的女主角可能就不是小月,而是杜晓琳了。

苏云裳问冯旭晖:“冯秘书,你没跟任总一起来吗?”

冯旭晖解释说:“任总今天到市里开会了,来不了。”

苏云裳跟冯旭晖、魏鹏商量说:“时间差不多了,开始吧。”

“好吧,阳胡子,你嗓门大,喊一嗓子。”

苏云裳话音未落,阳胡子就亮开他的男高音喊上了:“喂——铁路工老少爷们——开会了——开完会到曹向荣的独好大酒店吃散伙饭了——”

谭晓风当即呵斥阳胡子道:“阳胡子!住嘴!不会说话就不要乱说。”

阳胡子还在争辩:“是苏云裳让我喊的,我乱说什么?”

苏云裳指着墙上的大横幅说:“你看看,标语里哪个字是‘散伙饭’?在鼎钢十多二十年了,我们都是看着横幅标语说话的,标语上有的我们可以说,没有的不能乱说。”

曹向荣也说:“亏你还是劳资科谭科长的男人,说出这么没有政策水平的话。”

阳胡子的面子有点挂不住,对曹向荣说:“什么劳资科科长,我又不是靠女人的资本吃饭的。老子的婚丧礼仪公司,是靠手里的家伙什打出来的一片江山。”

大会议室里,冯旭晖依稀记得十年前来工务段报到的时候,从室外大太阳下突然进入室内,眼睛不适应,冯旭晖看到会议室很是昏暗,看不清室内的陈设。眼睛适应之后,他的眉头皱起来,流露出沮丧,昏暗掩盖了墙壁和水泥地的不堪,会议室的长椅是铁的,乒乓球台子也是一个铁疙瘩。当时虽然是热天,冯旭晖的感觉也是冷冷的。

仪式开始,苏云裳简要介绍了举办这次仪式的动因和目的,是应很多铁路工老师傅的要求而召集的,考虑到铁路工队伍中超过一般工人是年轻人,团委牵头,与兴华实业投稿工程公司一道,满足大家的愿望。

接着,魏鹏讲述了捣固机的研发,得到了老师傅们的支持与指导,才得以成功。在总公司面临企业由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转型时期,大量减员增效时,捣固机正好满足了这一政策的贯彻落地。捣固机的机械化、自动化,有效地提高了铁路检维修作业效率,减少了人工的劳动强度与数量。这是一种大的变革。

接下来,是自由发言,讲述自己与铁路的渊源、感情。老工人们忘不了早会上的荤段子,阳胡子说起了在快活岭枕木房的打牌赌博故事,谭晓风的读书兴趣小组,曹向荣的“海选”段长,冯旭晖当“黑猪”,蔡大个与谢春鹏的对调,阳胡子的甜酒爆肚,谢春鹏机务段投煤技术比武误夺第二名……

冯旭晖深情地回忆起师父一家对自己的恩德,不但在书法、文章方面给予了指导,而且把他当自己孩子一样给予了温暖,最后还娶到了女儿赵芳菲。

卢技术员说,这就是缘分,冯旭晖跟年轻时的老猴子一样一样的。

黄满志则调侃,卢技术员跟赵秀才属于有缘没分。

苏云裳则说起了“青安岗”和调侃《天梯》,她举起手里的《天梯》合订本。苏云裳开始朗诵着他写的文章:

那时,我们20个技校生来到厂里修铁路,单调的劳作,乏味的生活,使学生时代五彩纷呈的梦变成了记忆。毕竟是读了点书的人,毕竟年轻而不甘寂寞,于是,在团支部内创办刊物《天梯》的设想一下子得到了一致拥护。取名“天梯”,自然是出于自知之明了。然而,那时的我们,除了肚里几滴墨水之外,一无所有。但我们很齐心很努力,一方面求得领导的支持,另一方面利用工余时间捡废钢铁作资金,于是,一个署有“革委会”字样的老掉牙的油印机归我所用。铁笔钢板蜡纸白纸油墨等筹备齐全。不久,一本飘散着油墨清香的薄薄的“书”问世了,封面是叫迎着朝阳的铁路,印上猩红的“天梯”章,虽嫌稚嫩了些,但我们捧在手上一样地激动不已,因为这毕竟是我们自己的刊物。

本来是空手造就的“事业”,希望当然不能太高,我们原只想,“天梯”,自有草根式的追求,办这么一个刊物,既可以给自己一个抒发情感的天地,也可以体验创造与成功的欢乐。不想,她的问世竟得到了各方的厚爱。当时铁运中心行政一把手曾十分肯定,赞许地给《天梯》挥笔题词:

天梯靠攀登

平凡出峥嵘

尺幅小天地

雄心任驰骋

工会主席也亲自给刊物写文章“我们还应为他们做些什么?!”使我们备受鼓舞。

为了使这株小小的《天梯》茁壮成长,我们投入了更多的心血。我们把她定为季刊,并精心设计每一期的封面、排版、插图,刻印时的字一笔一划很是工整规范,很有风味,并且还设计了一个刊徽。渐渐地,《天梯》成熟多了,很像那么回事,拿在手上不再觉得寒酸,代之的是一种自豪感。

就这样坚持了十个年头。虽无分文稿酬,但稿源却始终不断,除了“天梯”们的,还有的来自兄弟单位,远的至广西。虽然都是业余时间刻和印,没有半个加班费,却一样地劲头十足。

后来,《天梯》作为工会的读书成果曾作过经验发言,我们的团支部也名声大振,跨进了市一类团支部的行列。“天梯”们的文章,也登上了大雅之堂,有的上了厂报、市报,有的上了《冶金报》,有的上了《南方文学》,有的在此起飞,当上了团委书记、工会主席,走上了各个不同的更为重要的岗位……

谢春鹏念起了他最近参加友谊征文的一封信:

阿旭,记得认识你是在刚入技校时一场足球赛上,那时我们班与泥瓦班对阵,我打前锋,你打后卫,虽然缺少默契的配合,但你总喜欢见到球就踢给我,而我总是不争气地将球盘带到对手门前轻易被对手铲飞,队友们除了你都埋怨我,你却拍拍我的肩说声:“没关系,就这么踢”!

下半场,我方守门员受伤下场,你毛遂自荐当上了守门员,虽然动作不太规范,而你硬是没让对手扩大战果。我们输了,而你赢得了我的心。

技校毕业,我俩又一起分到工务段,当了一名铁路工;后来,我如愿地登上了火车头。每当我站在飞驰的火车里看见你同伙伴们挥汗如雨抬钢轨时,我深深地替你捏把汗,你那清瘦的面庞泛着红润,咬着牙和着号子徐行。后来你竞选当上了工务段工会主席,组织一帮小伙子大姑娘创办了团刊《天梯》,自任编辑,从此爱好文学的小青年有了笔耕的园地。再后来,考了文凭,被聘为铁运中心宣传干事,从此你如鱼得水,写标语出板报向各类报刊投稿子上报率极高,进一步证实了当初上电大时写作课把你的散文当范文的实力。

最使我难忘的是有次电大期末考试正赶上天寒地冻、冰天雪地,我俩要行二十多里路赶到电大分校应考,碰巧唯一的一趟班车已提早开出,正为误考而怅然长叹时,你灵机一动带我要了一辆税务局的面包车,我俩终于准时赶到了考场。

近闻你即将荣调总公司党委,我既感到高兴又觉得依依不舍,高兴的是领导识才、知人善任;依依不舍的是,从此难以见到你那熟悉的白皙面庞和清瘦的身影及那淡淡的微笑。我相信从此你驰骋的天地更广阔。也期待着你有更大的发展。

古人曰:“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在此离别之际向你道一声“朋友,珍重”,望你珍视我俩之谊,你那隽秀的字迹随同“阿旭”这一笔名永远藏在我心底。

“好文笔”

“有感情”

谢春鹏的信,获得了技校同学的一片掌声。冯旭晖更是给谢春鹏投去了感激的一瞥,没想到,谢春鹏对自己的评价这么高,也没想到,自己在他心里有这么重的分量。

有人还能记得谭晓风那篇《小草的心》,冯旭晖的《零号首长》《枕木》《钢轨》《命运》。冯旭晖翻开合订本,念起来《命运》:

谁也无法选择命运

铁路工的命运却选择了我们

从校园迈进工厂,于是

手中的笔换成粗糙的镐

面前的书换成沉寂的铁路

挎书包的肩膀

扛起了沉重的钢轨

带圈的眼镜

着一行行诗一样的路枕

春雨,洗去了我们心灵的灰尘

夏日,烧炼成我们钢铁的成分

秋风,雕刻着我们不屈的心性

冬雪,塑造了我们冷峻的面容

铁路工的形象

如同道碴石一样粗砺

但我们决不自卑

是烛,就发一份光

是炭,就发一份热

是铁路工

就要像枕木一样

默默地承载重荷的列车

为祖国的钢铁建设

写下一首首灼人诗文

接着,谭晓风朗诵着为退休老工人写的诗:

久久地伫望

频频地回首

步履怎么蹒跚

双眼为何模糊

是离愁别绪啊我的钢城

看惯了炉前的钢花飞溅

听惯了马达机器的轰鸣

走惯了钢城多彩的路啊

喝惯了钢城只烈的热风

多么留恋啊我的钢城

高炉在凝望

南天一柱在默送

弹指三十多年

来去两匆匆

聚散两依依

别了我的钢城

我把儿子交给你

让他继续我的征程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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