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回忆篇(第一次见面)(1/1)
2007年,冬季,bp市。
冷冽的寒风好似刮骨刀,将这个偏僻的北方小城吹拂的万物皆是光秃秃的。干枯的树木、荒凉的街道、以及干瘪的行人。
“师父,进那家餐馆里热乎热乎吧,不行了,快要冻死我了。”刚刚警校毕业,被分配到bp市干刑警的王泽文还没有二十年后的成熟稳重,两撇八字胡,一脸的青春痘,还有鸡窝似的头发。
“都和你发短信了,今天大降温,提醒你多穿点,零下38度你以为开玩笑呢?”王泽文一旁的壮汉捂的严严实实,本来就壮又穿了里三层外三层,像极了一只笨重的棕熊,“你看我,棉裤就套了两层。”
虽然是数落着徒弟,但看着呲呲哈哈的王泽文,陈正国还是带着他进入了一家面馆,花了十块钱点了两碗热汤面。
王泽文嘬了一口热乎乎的飘着油花的面汤,感觉就在那一瞬间,原本被冻得哆哆嗦嗦的心,直接被温暖地舒展开了,被冻得脑仁子都木了的感觉也都消散了。
“谢谢师父,师父真好。”王泽文看着吐露吐露嗦着面的陈正国,虽然长得凶神恶煞的,但是人却是极其温柔的,平日里没少照顾自己这个菜鸟。
冬天的风凶狠至极,将这个小面馆的门框吹的哗哗作响,王泽文感受着屋子内的温度,对一会又要在寒风中走访充满了恐惧。
“师父,咱这么找没什么用吧,且不说城市这么大咱能不能找到,就说这鬼天气吧,就算是人贩子,他也不会在这种天气偷孩子啊?”王泽文不想再挨冻了,想说服师父回警局。
“我宁可在外面被风吹出脑梗来,我也不想回警局面对那几个家长,他们什么都不用说,就泪眼婆娑地看着你,你难道不害臊?”陈正国已经将面吃完了,头不抬眼不睁地端起碗,开始喝汤。
bp市接连好几个小孩子失踪了,一时间人心惶惶,即使天气没有像今天这么冷,街面上也是冷冷清清的。孩子的家长面对消失的孩子无能为力,整日以泪洗面,不断央求警察快点找到孩子。就在前几天,一位情绪失控的母亲直接就给陈正国跪下不起来了,不断念叨着救救我的孩子,陈正国被这一跪搞的茶饭不思,寝食难安,恨不得把bp市翻个底朝天,否则真是感觉对不起自己这一身警服。
“你要是太冷就先回去,我再在这边转几圈,看看能不能发现点啥。”陈正国说。
“我跟着师父。”王泽文表情谄媚。
“哈哈,行。”陈正国拍了拍徒弟,“快点吃吧,我都吃完了你这还跟没吃似的。你是老娘们么?吃东西磨磨叽叽的。”
“哦哦,知道了。”
王泽文将两只手揣进袖子里,双臂抱肩,畅想:“我要是咱们市市长,我就给咱们市大街小巷全装上摄像头,到那时候,但凡是有点小偷小摸的都跑不了了。”
“迎着风说话你也不怕把你那俩大门牙冻掉了,还假如你是市长,咱们市哪有那么多经费去挥霍啊?全装上摄像头······估计十年后也没这可能。”陈正国说。
“那可不一定,咱国家经济发展挺快的。”王泽文反驳,“哎,没当警察之前我以为我干的是脑力劳动,结果没想到是体力劳动,这样查和大海捞针有什么区别?”
“怎么没区别,这里面学问大着呢。”陈正国教育徒弟,“知道咱们市区多少人不?三十多万人,咱们有能力将市区的所有人都调查一圈么?肯定要筛选调查的啊,考考你,应该重点排查些什么人啊?”
“没有稳定工作的社会闲散人员,就那种小混混啊、GAI流子啊之类的,这些人犯罪的可能性大。”王泽文说道。
“说的也对,但是要考虑到作案条件,人贩子偷孩子,需要大量的时间踩点望风,然后绑架销赃。我们要找的应该是有一定量独处时间的,没有什么社交活动的那种人;还有,绑架来的孩子也要有地方放吧,是不是还得有一个不引人注目的临时藏孩子的地方,所以我们应该调查的是符合这些特质的人,而不是应该查哪些职业,做案子可不能生硬刻板。”陈正国顿了顿说,“所以警察啊,会用双腿走,会用脑子看,这些缺一不可,否则就不是个好警察。”
“知道了师父。”王泽文说道。
陈正国带着王泽文穿梭在凌冽的寒风中,寻找着城市的病灶。
一条废弃的铁路,一幢荒废的厂房,一群低矮的砖瓦房,构成了破败的街。即使是20年后,bp市已经膨胀扩张了无数圈,这里却好似被遗忘一般仍旧没有拆迁开发。
陈正国和王泽文走进砖瓦小巷中做着摸排调查工作,陈正国看到了一间更加破败的院落,一个干瘪的空水瓶撞击着铁栅栏门,咔咔作响,向里面望去,黄色的废纸壳与铁锈一摞摞地摆着。
“这家······之前走访过么?”陈正国问徒弟。
“哦,我看看。”王泽文翻了翻怀中的笔记本,“嗯···有的师父,宝塔派出所的民警已经进行过调查了。居住在此的是一位拾荒老人,还带了一个小孩,据说是老人捡的,已经养了六年了,城南派出所的同志们认为他没有什么嫌疑,是个慈眉善目的老头。”
“小孩?”陈正国多少有些敏感。
“啊,对的,据说是老人捡垃圾遇见的被丢掉的弃婴。”王泽文回应,“老人见着可怜,就带回来抚养,据邻居们说,孩子已经住在这将近六年了。”
陈正国没说话,眼睛看着那个水瓶子被风吹着不断撞击着铁门,皱眉思索着。
“师父,你怀疑这个老人么?感觉能领养小孩的不应该是坏人吧?”王泽文问道。
“我都不认识这个老头,哪来的怀疑一说。”陈正国说道,“只不过,拾荒的,一个经常四处转悠而不被怀疑的工作······很有作案条件啊。”
陈正国搓了搓有些发冷的手,说:“进去看看就知道了,要不也不放心。”
陈正国扣了扣铁门,没有人回应,又向院落内张望,看见了似乎在狗窝旁边有一个小小的人影在晃动。陈正国想了想,拉开没有上锁的铁栓,走了进去。
陈正国走近了那个小小的身躯,陈正国越靠近那个小孩,越能闻见狗窝附近的骚臭味,很冲鼻子,但是小孩子仿佛闻不到一样呆在那里。小孩子穿的有些单薄,甚至一路上冻得直跳脚的王泽文穿的要少的多。
小男孩在抱着一条老狗,一条奄奄一息的老狗,老狗似乎已经没有能动弹的力气了,零下三十八度的天气,呼吸会吐出白白的雾气,这条狗许久许久,才能看见鼻口附近有微弱的白汽呼出。
小男孩的脸上,手上全都是冻疮,皮肤被冻得干皱起皮,陈正国看得一阵心疼。
“小朋友,你不冷吗?”陈正国这个糙汉子尽可能的温柔语气。
小男孩好像没有听见,只是抱着和自己一般大的狗子,呆呆地看着它。狗子好似回光返照一般,突然转动了脑袋,伸出了舌头,舔了舔小男孩干裂流血的嘴唇。
“外面太冷了,你先回屋里去好不好?”陈正国耐心劝导。
小孩置若罔闻,呆若木鸡。
“师父,我觉得······,他这里应该不太好。”王泽文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说道。
“滚蛋,我看你脑袋不好,才多大的孩子,你tm穿开裆裤的时候更操蛋。”陈正国因为王泽文的话开始骂娘。
王泽文平常没少挨陈正国的谩骂,知道师父火气上来了就嘴巴臭,这时候一定不能顶嘴。王泽文想起来几个月前师娘刚刚生了小孩,师父可能是看着这个可怜巴巴的孩子,触景生情,心疼了,自己刚刚不该嘴贱的。
陈正国试图将院落这个小孩抱进屋子里,但是小孩子死死地抱着狗子不撒手,逼急了就要咬陈正国。陈正国没办法,连着小人和大狗一起抱进了屋子里。
王泽文看着师父走进屋子,宽大的背影遮挡住了那个小小的人,只留下一个垂落的狗尾巴随风晃动。他现在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未来的近十年里,这个高高大大的人和这个矮矮小小的人的缘分,就此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