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家没了，还有我。（1/1）
路候书不免有些同情，毕竟玉林全家就剩下他一个了。
路候书嗫嚅着，想说一句“节哀”，但这简单的两个字怎么也说不出口。
“……将军。”
路里赤红着双眼，眼泪一点点充盈，占据了眼眶，殷红的眼尾染上了艳色，红的可怜。
他抬头看了看天，眼泪轮转，最终还是没有落下，但眼前一片灰蒙蒙的雾色，像化不开的烟。
路候书有些触动，明明他不是那种容易感伤的人，但他却更想给路里多一点安慰。
“将军，你很好的，不要太伤心，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人生路还很长。”
“我知道。”
路里抬手悄悄擦掉了眼泪，他真的只是哀伤。
为什么一起长大的朋友会选择伤害，为什么自己所期待的总会被粉碎个彻底，为什么他要坎坷一生，自小他就开始经历悲欢离合。
“我从没想过她们会离开我。”
昔日路家女眷骑马插花，个个打扮的美如画卷，如今却要尸骨无存，化为一抷泥土吗？
路里沉默了许久，才开口说话：
“你说得对，人生路还长，我们要活在当下。″
路里强颜欢笑，眼角又红了，路候书在心底叹气。
“将军，您还是哭一哭吧。”
路里撇了撇嘴，路候书这么一说，他情绪就绷不住了，眼泪瞬间就流下来了，但是他仍死死咬着嘴唇，只有压抑的几声抽泣。
路候书上前抱住了路里，路里僵硬了一瞬，埋头痛哭。
“路里，你还有我。”
不知是出于什么心态，路候书这么说到，手掌轻轻拍着路里的后背，感受着胸前的湿濡。
路里到底是顾着大庭广众之下，不多时就擦了眼泪抬头，只是眼睛微肿，两人就这么一人扶着一人走进军营。
或许，喜欢就在沉默中，心悦只是一点一点温柔的话浸透，他们不需要相视，不需要言语，爱在沉默。
至于刚才还围着的将士们，早在路里变脸色前爽快的离开。
在军营，他们只是上下级关系，公是公，私是私，唯独路候书是不一样的。
路里没能悲伤多久，就带着军队离开边疆前往京城。
和前一次的浩浩荡荡不同，这次他们十分低调，对外，只说是一支普通的反抗朝廷的民兵。
彭国的民兵很多，不缺路里这一支“真军”。
边疆虽然安定了，但中原早就是混乱不堪，尤其是军队在行进的途中，那些或穷或富的百姓见了，都慌乱的逃窜，仿若他们是什么可怕的怪物，虽然他们身上挂着凝固的血块，穿着破烂的战袍，但他们的荣誉，好像并没有给百姓带来了什么。
哦！或许带来了恐惧和绝望。
但路里的军队受不了，他们荣誉加身，归来却连个客栈都进不了，人人避他们如蛇蝎，这让向来都为自己骄傲的将士们如何不心寒？
更有甚者，早在之前就情绪不稳定，见此情况，心态已经崩了。
“将军！我不想活了！我是罪人，什么都做不好！我活着有什么用！”
哨兵跪在路里面前痛哭流涕，额前已经磕红了，淤血明显，再加上脸上的刀伤，看起来惨不忍睹。
“小达，你快起来！”
路里扶着哨兵，哨兵却一脸决然，眼泪还在滚滚落下。
“将军，我对不起您的救命之恩，但我真的活不下去了。我在世间没什么留恋。将军，今生欠您一条命，我来生做牛做马还你。”
哨兵空洞的双眼突然明亮，他抽刀割向了自己的脖颈，鲜血喷涌，温热落在路里的脸颊，路里瞳孔放大，不可置信。
那一刻，路里真的有一种冲动。
哨兵死的豁达，死的轻易，了无牵挂，他多么想同他一样，死亡也是解脱。
“将军！”
路候书紧急叫住了路里，路里猛然收回右手，哆嗦的双手见证了他刚才的不平静。
哨兵就这样直挺挺躺在冰冷的地上，血液淌了一地。
路候书抓住了路里的手，轻轻为他抹去了脸上的污浊。
“……刚刚我没有想死。”
“我知道。”
“你信我吗？”
“只要是你说的，我都信。”
可我不信，不信我没想死。
路里沉默了，他突然觉得眩晕，喉咙恶心，眼前一片昏暗，他意识不清，一头栽进了路候书的怀里。
“将军？将军？……”
因为路里，因为哨兵，军队被迫停止前进，本来就焦虑的将士们更加焦虑了，那些将领们有些坐不住了。
他们中大多都有妻儿，有高堂白发的老母，有嗷嗷待哺的孩子，有日夜望征人的娇妻。
但是，所有人都被路候书拦住了。
怨念达到了有史以来的最高峰，所有人都绷不住了，而路里却迟迟没有醒来。
兵变终于开始了。
路候书动了动漆黑的眼珠子，目光落在他放在桌上的祥云玉簪。
他本不该有这么贵重的头饰，但有人一定要给他，还告诉了他一个秘密，一个连“它”都绝口不谈的秘密。
虽然这个秘密听起来很鸡肋，但没关系。
路候书诡异的勾起唇角，露出一个怪异的笑，薄唇微启。
“一切都该回归，唯独他不能，凭什么？”
他一直都没有失忆，那只是骗“它”的，如果他没有失忆，“它”一定会想尽办法束缚他，但失忆了，忘记一切，“它”就不会在意一个没有威胁的棋子。
但殊不知，“它”才是那枚有用的棋子，一切尽在他的掌握之中。
至于死去的代云，离开的风摧之，还有……昏迷的路里，这盘棋，他下的乱七八糟，不会有人看懂，也不会有人理解。
拯救路里从来都不是他的目的，杀死“他”，也不是他的目的，他只想做一件事，那就是，路匆愿到底藏了什么秘密，一定要牺牲他也在所不惜。
还有叶柏修，他为什么也要玩起失忆梗，又为什么对他的世界如此坚定的相信。明明只是一个古人罢了，千年智慧，科技的力量，已经无法解答了。
路候书眼神微暗，双眸像是夜幕上的星星，亮的惊人，也……不像是正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