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七人组（1/1）

晚上大林将三新领回家，交给淑文后就走了。

家里的氛围让大凤、二凤、三凤感觉不寻常，下午的事情三姐妹也听身边人说了个大概，这心里对三新开始担忧了起来。

此时马德忠坐在炕上抽着烟一言不发，大凤抱着三新在炕梢，德忠见三新委屈的哭着，这气就不打一处来，瞥了一眼三新，划燃一根火柴将烟杆子里的旱烟点燃：“你还委屈上了！谁给你的胆子敢把火车给逼停了。你要是把人家火车搞脱轨咯，你还能坐在这？早就一枪给你嘣咯。”，三新被吓一激灵，抱着大凤就往怀里钻。二凤赶忙凑了过来拍着三新的肩膀安慰着。

德忠脚下的烟灰成堆，父子俩一个坐在炕头一个躲在炕梢僵持一个多小时。三新不停的打量着父亲，看着德忠怒气冲冲的表情他满眼的担忧。

突然，德忠吐了一口烟说道：“你过来！”，三新内心害怕，生怕德忠拿起炕上的扫把打他，一个人蜷缩在炕梢的角落里一动不动。

一旁大凤轻声说：“三新，咱爸叫你呢，过去吧没事的。不能打你呀”。三新望过来在看见大凤点头后鼓足勇气起身来走到了炕中间，德忠吼道:“快点，过来！”

这一吼吓得三新又跑了回去，三新讨价还价：“我过去行，你不能打我！”。德忠哭笑不得：“呵呵！跟你老子还价呢，行，你过来我不揍你。”

三新看着大凤二凤投来肯定的目光后，小心翼翼的走在德忠跟前，双手缩在胸间，强忍着不让眼泪留下来。。

德忠轻声问道：“到底咋回事儿啊？你跟我说说”，三新低头默不作声。德忠有些不耐烦，吼道：“我问你咋回事儿，非得揍你才说是不是？痛快的。”，德忠举起左手便要打下去，大凤三姐妹见状便要上前阻止，德忠给了她们一个眼神。

德忠长叹了一口气，语气有些缓和的说：“儿子，你跟爸说说到底咋回事儿，爸不打你！”

二凤有些着急，催促三新赶紧说，要是不说，咱爸真的打你了。大凤、三凤也催促快点说。

三新抬起头看着德忠：“是赵德林领的头，把一块大石头给放铁轨上了。”，德忠问：“你动手没？”，马新疑惑：“动啥手？”，德忠说：“你上手搬石头没？”，三新说：“那石头太大，他一个人也搬不动啊，大伙一起搬的。”

德忠猛的拍了下额头：“那你们七个咋被逮着的，你不知道跑啊，傻子啊！”。说到这三新来了劲头儿了：“迷迷糊糊的不知道啊，火车撞上石头就跑下边去了，然后就停在那了。我们几个害怕吓傻了，知道闯祸了就赶紧跑！刚要跑突然一把枪就指着我们脑袋，后面啥事都忘了。”

淑文在一旁紧张的看着这一切，没想到就这么一天的时间就发生这么大的事情，怒斥：你们几个孩子胆子太肥了，闯了这么大的祸，再不管管他得把天捅个窟窿来。

说完淑文立马下炕没顾得上穿鞋，在瓷罐子里拿出鸡毛掸子就照着三新屁股上打。

三新躲闪不及，屁股上挨了好几下。

“啪！啪！”

大凤、二凤、三凤赶忙上前护着三新，三凤拉着淑文的左手：“妈！不能打，打坏了咋整？”，大凤抓着右手：“他知道错了，打他有啥用！”，二凤双手抱着淑文的腰使劲往后拉，可能用力过猛脸色憋的通红。

德忠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示意淑文别打了，转头看向三新：“你过来，爸问你以后还敢吗？”，三新摇摇头。德忠指着三新：“你以后再闯这么大的祸，我就把你扔出去，听见了吗？从小你胆子就大，我刚一放松管你，你就惹了这么大的祸。”

三新低着头躲在角落里，眼泪滴答滴答的流。

德忠继续说道：“你知道不知道，你们七个只要有一个出身不好的，他今天就回不来了。你三新要是富农，那枪就不是指着你脑瓜子。”，德忠左手食指指向太阳穴：“一个枪子儿，砰的从这进去，那边就开个花儿，你命大啊。你爹我半辈子夹着尾巴做人，到你这就给我惹这么大的祸。”

淑文光着脚站在地上，眼泪不自觉的流了下来，淑文心疼害死，又害怕失去他。她不知道闯下如此大祸的三新会被怎么处理，她不敢继续想下去。

哭声引起了德忠的注意，叹了一口气：“媳妇，你哭啥呀！”，淑文哽咽：“咱儿子....会不会....”，德忠把淑文扶上炕，安慰她说没事的，就是在全校师生面前批评一下，不会是你想的那样的，再说了咱儿子不是牵头的，事情不大。

淑文这才放下心来，看着三新的眼神也不再是愤怒，是满眼的温柔。

德忠心里暗道：闯这一次祸，对三新也许并不是坏事儿吧。

随即看向三姐妹：你们该干啥干啥去，都不用上班吗？

三凤故作借口：“啊，对，我还有事儿呢。”，大凤二凤没说什么一起跟了出去。

第二天一大早，瓦庙小学开了一场晨间大会，会议主要内容是在全校师生面前对逼停火车的七人组进行批评检讨。

此时，学生们都集中站在操场上自由活动，三五成组、六五成群的站在操场上。而此时的校外围墙上也都挤满了村民，还有一些人直接蹲在了围墙上向里望去。

校内的铜钟被敲响的声音传来，操场上的学生迅速排成整齐的队伍。没一会儿小学的领导走上台上，坐在了摆好的书坐上。

一位带着眼镜的老师站了起来：“各位老师、同学们，早上好！！今天我们不做晨间活动了，着急全校师生在此，对一起危害公共安全的事件进行批评和检讨。一会儿我点到名字的同学直接站到讲台上来，三年二班马三新.....”

三新听到自己名字的那一刻头就低了下来，从班级队伍走出来直接来到讲台上，与他作伴的还有另外六个好朋友。

七人就站在学校的讲台上全部垂头丧气，双手背在身后弯腰45度，面向全校的师生。

校长冯印坐在台上的讲桌旁，手握着话筒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清楚，对台上的七人做了批评：“大家伙都知道他们几个做了什么了吧。几个孩子搬起大石头把火车逼停了。这是什么？这是无知、胆大妄为。这样的学生我们学校教不了。”

听到校长讲的后一句话，七个孩子感觉到害怕了，他们害怕被退学后回家会挨揍，一个个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

三新左顾右盼的观察着身边小伙伴的神情反应，他看到四利的睫毛上不断的凝聚泪珠，滴答滴答的滴落在地上；也看到了喜子一脸幸灾乐祸的表情。

三新心想：是不是也要流几滴眼泪才好。

此时耳边再次传来校长的讲话：“不过，看在他们诚恳的态度，知错认错，秉着教育、引导的原则，学校不做退学处理。”

听到“不做处理”这四个字后，三新他们七个表情各异。

随后他们七个在讲台上深刻的做了检讨。自此全校师生，不，全瓦庙子村都知道把火车弄出轨的都是谁了。

这件事对三新的影响的确很大，说是做出深刻的检讨，倒不如说被指着脑瓜子的枪给吓坏了。也因为这次闯祸，三新的胆子算是变小了，做任何事都变得谨小慎微。

知道几个月后三新才慢慢的将这件事情忘却，也因此开始对念书产生厌恶。

三个月后，几个孩子好似忘记了火车脱轨的事情，几人相约去村东头的河道洗澡。走在村道上，三新远远的就看看到村口处有两个红点，于是立马叫住众人并指着村口的方向：“你们看，那是啥？”

赵德林翘着脚看了过去：“啥也没有啊！”，冯万利眯着眼：“哎！有...有...有俩...俩红点。”，三新扭过头看向四利，好奇的问：“四力，你咋这么磕巴了呢？”，冯万利在家排行老四，大家伙都叫他四利。让三新意外的是长时间没见这面，这说话磕巴的毛病严重了许多，心想着是不是上次逼停火车那事给吓的。四利不爱听了：“你...你...才...才磕巴呢！”，三新撇嘴一声冷笑，心想着爱咋滴咋地吧。

赵德林喊道：“走！过去看看去！”

几个慢慢靠近，红色点逐渐变大，在局里还有一百多米的时候三新看的清楚了也明白了，原来刚刚看到的红点原来是大人们手里拿的红缨枪。

可是这心里又嘀咕了：这是要干啥呀，拿着红缨枪守着村口不让出去吗？

此时，一村民推着装满工具的车从身边走过，赵德林带头便要跟过去看看咋回事儿，四喜子拦住他们：“等会儿，别着急，慢慢过去，凑近一点就行”。

赵德林长的人高马大，这脑子也简单的狠，不知道四喜子啥意思，心里有些不高兴：“喜子，你要干哈呀！不想洗澡去了？”，喜子指着身后的方向：“你看那，这些大人都往回走了，这个点了啥时候看见过这帮人呀！”，四利一旁插嘴说：“那....那些....都是....是小贩，去....去...”，三新一巴掌拍在四利的背上：“去.....去....去哪啊？”，四利抛过来一个白眼：“去...去你的。”

喜子轻声喊：别着急，在不远处看着村口就行。

这个时候推着三轮车的商贩被村口的人拦住了。

“回去吧！这几天不让出门！”手拿红缨枪的一男子说道，商贩一脸疑惑：“昨天还让出去呢，今天咋的就不让出呢，有啥事啊，还不让出村啊！让不让人活了。”，

“别废话，赶紧回去，这几天都不让出，有啥事找大队！”男子态度嚣张，说话铿锵有力不容人拒绝。同时语气中还有有些不耐烦，听他这么一说商贩也不服气：“我找什么大队啊我！我就出个门去趟县里找点活儿赚点钱，这都不让啊？”

“不行就是不行，赶紧回去！”男子提起红缨枪就要赶人走。一旁另一位老者赶忙过来圆场：“杨叔！呵呵！别着急，别着急。”“这小子说话太冲了，我能不急嘛！”，老商贩被拉到路边。

老者说：“都是孩子，你当长辈的别一般见识。你是不知道这一大早啊劝回了不少人了，这孩子年轻，不会说话！同样一句话这一大早说了不知道多少遍了，年轻气盛的这心啊就太烦躁了，你可别跟孩子一般见识。”

商贩指着不远处的年轻男子：“这是谁家孩子？村南边老王家的儿子吧，等哪天我找他爹说道说道！”，

“你爱咋找咋找！”

“哎，你这孩子咋这么不识好歹呢！行，你等着，我这就上你家找你爹去，他要不揍你个屁股开花，我都不姓杨！”说罢推着三轮车掉头就奔着村南头去了。

不远处正在观望的三新等人，看着这一幕不由得笑出声来。声音传到男子的耳朵里：“看什么呢！都给我滚蛋！”

喜子大喊：“跑啊！哈哈！”

也许是不让出村的原因，在村里来来往往走动的人变得多了起来，有活儿的去生产队干活儿，没活儿的找个角落里待着。

在大庙围墙外的大榆树下蹲正坐着一群人。

头发已经花白的老张头指着村口的方向：“那边是咋回事儿？守着村口不让出去，还整个红缨枪，像模像样的，吓唬谁呢这是。二叔，你知道咋回事儿不？”

德忠靠在墙角扭过头：“我哪知道啊，不让出村就不出去呗！在这晒晒太阳，挺好的。”，德忠从兜里掏出烟袋递给老张头：“抽一口不？”，老张头摇摇头：“不抽，你那烟劲儿太大，抽不了！”，一旁的老杨头说：“给我卷一根，我尝尝！哈哈！”

坐在一旁石头上的王万强头看了过来：“马德忠你是真行啊，大阴天的晒太阳，哈哈！这个不让出村的事情我听说一点，好像是什么粉碎几人帮啥的，这几天都不让出去了！就安心给自己放几天假，哥几个聊聊天不挺好的嘛。”。

自从王老爷子去世后，王万强的为人做事风格全变了，以前嚣张跋扈现在夹着尾巴做人。两鬓也见白霜，也许是上岁数的原因吧。

同时也学着王老爷子一样，坐在大庙围墙下看着这个村子人来人往。

老张头皱着眉：“粉碎啥玩意儿？”德忠舔了舔烟嘴：“你那脑子就别琢磨了，咋琢磨也整不明白的。”老张头扭过头来：“你的意思你知道咋回事儿？”

德忠嘿嘿一笑：“呵呵！不知道！”

突然间老张头有些感伤了，想着王老爷子还在的话估计能知道咋回事儿：“要是王老爷子还在就好了！”，王万强点点头，面露感伤：“要不是那天晚上着了凉，不能没咯！我爹在家这一躺就是一整年，到了年根上了，还是没挺过来！哎，年关难过啊。”，众人长叹了一口气。

德忠望着村口的方向说：“别寻思了！王老爷子要是还在肯定知道咋回事儿，他那重孙子就村口守着呢！”，一旁的老杨头吐出一口烟雾，对于王老爷子的重孙子他意见很大：“真是一代不如一代，王老爷子他那重孙子眼里根本没咱这些老辈儿人，他太爷要在这也不一定咋回事儿呢！”

“你瞅瞅你！小心眼了吧，跟孩子一般见识干啥！哈哈！”众人指着老杨头哈哈大笑。

坐在一旁的王万强脸色难堪，一言不发。这群老头唠的嗑都是给他听的。

这个时候大驰跑了过来：“爷！我老叔呢？”，德忠笑呵呵的：“过来大孙子，让爷亲一口！”，德忠抱起来一个劲儿的撮。

一旁的老张头笑呵呵的也要上前亲一口，大驰有点慌，小手一巴掌就拍在了老张头的脸上，德忠哈哈大笑：“看我大孙儿，多会来事儿，哈哈！”，老张头假意发怒：“谁让你打我的？你爷在这我也能揍你。”，大驰被吓得缩在德忠的怀里，德忠赶忙拦住：“别吓唬我大孙子，他胆子小！呵呵”。

大驰看着爷爷，继续打听他老叔去哪了。德忠撮一下他的小鼻子：“不知道，去找你老叔玩去吧！下午早点回家去。”

“知道了！爷！”大驰的身影渐渐远去。

这个时候老张头指着村部的方向，拍拍了德忠的肩膀：“二叔，看，那是你家大凤不？”，众人顺着老张头指着的方向看了过去。

老李头说：“德忠，还真别说，你家大凤这几年越长越漂亮了，也到了嫁人的时候了！赶明儿找个知根知底的小伙子给介绍介绍。”，德忠无奈：“别提对象的事，一提我就愁，我家老大给介绍好几个了，一个都看不上。”，王万强轻声说道：“还真别说，大凤长的白净儿，一般人还真配不上。我看呐，就是眼光太高了。”

一旁的老杨头面露疑惑：“不是！德忠，大凤后边的小伙是谁啊？”，德忠仔细的看了过去，摇摇头：“不认识！”，“好像是县里来的知青，看着个头不矮，俩人瞅着挺般配的。”老张头分析的头头是道。

但德忠却不这么想，在他看来这城里来的知青，条件好、有学识，俩人差距太大了。德忠这心里并不是很满意。低声说：“不一定呢！人家城里来的，咱一个农村娃和人家过日子门不当户不对的，不好。”德忠摇摇头。

老张头笑着说：“孩子的事儿，还是少操心吧，儿孙自有儿孙福。呵呵！”

德忠起身，掸了掸屁股上的泥土：“哥几个！我回家了！坐了大半天了，啥活儿没干呢！走了！”

“慢点的！”

老张头看着德忠离开的方向感觉不对劲儿，刚喊了一声“二叔！”就被老李头给打断了：“你喊啥呀！”，老张头指着德忠家的方向轻声说：“那不是他家吗？走....走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