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似有非有的梦(1/1)
白墨觉得自己肯定是在做梦。
昨晚不是抱着小之在他额上落了一个吻才睡的吗?
怎么今天醒来是在一个陌生却又倍感熟悉的房间里呢?
他揉着有些昏昏的脑袋坐起来,环顾了一圈。
确实是有点熟悉,这....
这不是小之重生前租的那个公寓吗?
最后一次来这里还是小之30岁生日那天喝得酩酊大醉送他回来那次。
这个梦真是莫名其妙的....真实。
白墨准备下床到处转转,却因为双腿无力摔倒在地上。
这...这是怎么回事?
他捏了捏小腿,再敲了敲大腿,毫无感觉。
这梦,好奇怪?为什么会梦见自己是个下身瘫痪之人?
门突然被打开,强光使他睁不开眼,他下意识用手挡了挡。
从外面进来一个男人,他并不认识。
只见他神色慌张地跑过来,然后蹲下关切地问,
“老爷子,您没事吧?”
“你,你是谁?”白墨对这称呼感到茫然,他不懂在梦里怎么还会有陌生人出现?
“老爷子您这是又产生幻觉了吗?”
“.....”
“我先扶您起来。”男人好像对他的反应见怪不怪,伸手要来拉他。
“走开!”白墨有些生气,这到底是什么让人难堪的梦啊?他使劲拍了一下脑袋,试图让自己醒过来。
男人似乎有被吓到,赶紧掏出电话拨了一个号码。
“白董事长,老爷子又犯病了!”
“我知道了!”那边的声音听起来很不耐烦,“你看牢了他,我马上过来!”
这,这梦怎么这么长?
白墨不肯让男人扶,又起不来,只能缓慢移动到床边靠着。
他不说话了,他在等,等自然地醒过来。
梦还在持续着,门再次被打开,又有一个更加年轻的男人走了进来。
白墨抬头看了他一眼,皱紧了眉头。
这孩子怎么看着这么像前世自己的儿子,白尘呢?
他有些发怔。
“老头,你怎么回事?今天起来没吃药吗?”酷似儿子的男人对自己大吼大叫,他没有一点反应。
这该死的噩梦到底什么时候结束?
“让你回去住,你非要在这破地方,害我两头跑,你到底要干嘛?”
“.....”
“今天必须给我回去!别逼我让人绑你!”
小之,小之,你快叫我醒过来啊!
怎么有这么长的梦?
年轻的男人离白墨越来越近,那双手扯着他睡衣的时候,他惊恐地发现,这手是有温度的。
有温度,在梦里,怎么会有温度?
“小之!小之!”白墨开始觉得害怕,他紧抓着床单不让男人动他,可是明显的力量悬殊让他很轻易就被拎了起来。
无助地挣扎,嘴里绝望地喊着林纯之的名字。
该死的梦!
“拿根绳子来!”
“啊这~~”
“这什么!赶紧的,我没这闲工夫和他耗着!”
“是,白,白董事长。”
白墨开始挣扎,拼命地落下拳头,可就像打在一团棉花上,没有一丝力气。
最后还是被扔进了车里,带到了另外一个陌生的地方,一栋豪华别墅里。
一系列操作下来,白墨不再反抗,双眼无神地只盯着一个方向看。
这不是梦,这不是梦!
这是哪里?自己又身在何处?
“何妈,你打电话让王医生过来一趟。”
“少爷,老爷他这怎么感觉病情更加严重了呢?”
“所以让你叫医生过来啊!”
“哦哦,好的,我马上打电话!”
房间里只剩白墨和年轻的男人。
他想把腿缩着,腿却根本不听使唤,软绵绵地耷拉在椅子边。
“爸,你明明好长时间不犯病了,今天这是怎么回事?”男人总算态度柔和了些,拿着一条薄毛毯给他盖在腿上,“是不是又想起什么了?”
爸?他叫我爸?
“妈前两天打电话给我还问你好不好,你这样要我怎么向她交代啊?”
“.....”
“你该吃药就吃药,犯了病我妈和我姐又得大老远从美国跑回来!”
头好痛,痛得白墨无法思考现在的一切。
眼前的这个絮絮叨叨的男人居然真的是他的儿子。
记忆的他那么小,四五岁的样子,总爱跟在女儿身后。
现在,怎么就这么大了?
“你....你叫什么?”
“.....”被问到的男人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他咬牙切齿地吼,“你真是病入膏肓了!你自己儿子都不记得了吗?”
“你怎么可能是我儿子?我儿子明明才几岁!”白墨情绪异常激动,他愤怒地甩开挂在腿上的毯子,想要站起来,却是徒劳,只能撑着轮子两边的栏杆往上蹭,样子滑稽又可悲。
“你好好看看!”男人气急败坏地从桌子上拿过一面镜子对着他的脸,“你这个样子,儿子是才几岁吗?”
镜子反射出来的那个人,白发苍苍。
蜿蜒的皱纹爬满整张脸,眉宇间尽是悲伤的印记。
左侧嘴角到眼角,有一条深深的暗红疤痕,在本是沧桑的老脸上就更显得狰狞。
惶恐不已地捂住嘴巴,这才发现双手也是干枯得犹如老树枝,几乎看不到一点肉的手腕上戴着一个木色小环。
“啊!”白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明明也才不到30岁!
“你现在还觉得你儿子才几岁吗?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清醒?”
“白,白尘?”
“嗯,你总算想起来了。”白尘有些疲累,他弯下腰捡起毯子又给盖上,“我就是你二十五岁的儿子!”
“不可能!”白墨再次爆发,他混乱了,那种从心蔓延至指尖的疼痛让他呼吸都有些困难。
“快醒!求求你!快醒!小之,你在哪里?快救救我!”他绝望地敲打着自己的脑袋,甚至想用小茶几上的摆件往头上砸。
白尘看穿了他的心思,抢先一步挥手打翻了摆件。
陶瓷破碎的声音震耳欲聋,伴随着迟暮老人的凄厉哭声。
“妈的!王医生来没有!”
“在楼下,马上上来。”
镇静剂进入血管,眼前一片模糊,失去意识之前,白墨还觉得,这只是一场梦。
~~~~~
双手被棉布条束缚着躺在床上,
他颤抖地蜷缩成一团,一遍遍低喃着林纯之的名字。
外人看到这般情景,只会觉得老年痴呆症真的很可怜。
对,就是老年痴呆,这是白旭刚在他耳边告诉他的。
刚满60岁,已经吃药十年。
虽然才60岁,却和80岁有着同样一副病恹恹的身体。
...
白墨终于在混沌中接受了自己回到前世的事实。
这具残破的身体中间20年到底经历了什么,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他只知道,这里没有他爱的林纯之,和一副快要死掉的躯壳。
似乎有无数只小虫子在身体里横冲直撞,每每半夜都会痛得撞墙才能得以轻松一些。
不仅是老年痴呆,下身瘫痪,还有严重的肝脏疾病。
白尘说他常年喝酒抽烟落下的病根。
...
白墨刚被灌了药,软塌塌地倚靠在为他准备的轮椅上。
今天天气不错,阳光顺着窗户照了进来。
自己的儿子在旁边打着电话。
“姐,我真没骂他!”
“你别给妈说,不然她又得吼我!”
白墨吃力地动了动嘴,“小,小尘....”
白尘愣了下,反应过来脸上流露出惊喜的神色,“等等,姐,爸喊我。”
“怎么了,爸,需要什么?”
“是...是你姐姐吗?”
“嗯,你要和她说说话吗?”
白墨点点头。
手机放在耳边,陌生且亲切的女孩子声音,“爸,你最近怎么样?”
他突然就很想哭。
他的孩子,还有顾美美,都在平行时空里好好地活着。
女孩很兴奋地在电话那头和他聊天,说最近又交了个男朋友,妈妈也很喜欢。
“你妈妈还好吗?”最后的记忆还是那条说回去就离婚的短信。
“她?她好得很哦,和迈克天天到处旅游,都快忘记我这个女儿了!”
“迈克?”
“哦哦,你可能不记得了,是妈妈的老公啦!”女孩明显有些尴尬,“那个爸,我先挂了哟,男朋友来接我了哈!”
白墨微颤着把手机还给儿子,歪着脑袋想了很久,半天才迟钝地继续问,“小尘,能不能告诉...我这二十年,我...是怎么过的?你们,你们好吗?”
白尘一副不可思议地样子盯着他,“爸,你真的一点都不记得了吗?”
“告诉我吧,求你了小尘....”
“.....”
~~~~~
“听妈说,你那年从西藏回来就和她离了婚,她带我姐,你带我,公司一分为二,然后她们去了美国。”
“我先以为是你在外面找了女人,不理你了好几年,直到我上初中都没看到你身边有任何一个女性出现,我才原谅了你。”
“上了高中我住校你就买了那套破房子,从小时候我就知道你爱去那里,后来就干脆不回家了。”
“我问过我妈,她说你是心病,没法治。她不说,我也没多问。她就让我好好照顾你。”
白尘有些烦躁地抓了下头发,蹲下来仰望着痴傻的老人,语气里带着责备,“爸,你到底是什么心病...让你自甘堕落?从公司出来就窝进那间公寓里,抽烟酗酒,到后来身体精神都出了问题你也不要离开那里,为什么啊爸?”
“那里...是不是住过你喜欢的人?”
白墨僵硬的脸上总算有了些痛苦的表情。
“喜欢的人吗?”他眼眶泛红,眼泪夺眶而出,顺着那条丑陋的疤痕滑了下来,落在了手背上。
他突然惊慌失措地伸手抓住白尘的手,“你给美美....不是,你给你妈妈打个电话,我有事问问她....”
电话接通,那边一声白墨哥让他泪如雨下。
“诶,你怎么了这是?小尘那个臭孩子又骂你了是不是?白尘,白尘!”那头女人的声音逐渐变大。
“我没有,妈妈!”
“那你爸为什么会这样?”
“我怎么知道啊?”
“不,不是的,小尘没有...没有骂我。”白墨按着手机止不住颤抖,身体的疼痛让他不得不缓了很久才回过神,“美美,你还好吗?”
“我很好啊,白墨哥,你也要放宽心,好好过日子。”
“美美....那个,我想问你,小之他,小之....”
那头是一阵沉默。
“美美?”
“哥,你为什么这么执拗啊?这么多年了,还没有放弃吗?小之哥他已经不在了,你还不肯接受这个现实吗?”
“可是....”他想问当年有没有找到林纯之的人....或者尸体,可被顾美美打断了后话。
“没有可是,哥你是活在梦里吗?这些年也该清醒了吧?你再这样,我就亲自回来照顾你!”
“不用了不用了,对不起,美美....”白墨连连道歉,“是我糊涂了,对不起,你在那边过得好就行,那...那我去睡会觉...再见....”
“小之是谁?”白尘在旁边听得一头雾水,“是你的心病吗?”
“.....”白墨摇摇头,闭口不言,浑浊的眼里是藏不住的悲悯。
所以什么才是梦呢?
那个重生后和林纯之相爱了二十年是梦,
还是这个忘记了自己人生二十年才是梦?
怎么看,怎么都觉得那个几乎完美的幸福生活是虚无缥缈的梦境。
是他窝在林纯之生活的地方幻想出来的童话...
也是啊,白墨这个自私胆怯的混蛋,怎么配有那种人生呢?
怎么配有那么好的小之呢?
可是,巨细无遗的点点滴滴,刻进骨子里的爱怎么能是幻想,怎么能只是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