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重逢：骑龙第九（1/1）
黎莲机御剑而上，突来一声龙啸惊震四方。
回头看去，一条白龙从亭中飞出。
白龙头颅高昂，面露凶冷之相，身体矫健，银须迎风舞动，来势汹汹。
可不就是敖纯化出了龙身。
黎莲机心中大骇，预料敖纯将要追上，便加速逃离。唯恐事后被一群人围观。
说时迟那时快，气流猛然翻涌，他只觉气旋擦面而过，不及反应，白龙已盘旋在前，挡住他的去路。
“……”
未待黎莲机想出应对之策，敖纯已先一步化回人身，灵光尚未散尽，银枪芒刃逼向他的面门。
黎莲机足部粘剑，运好腰力，身子往后大幅一仰，堪堪躲过，又顺自连成一个空翻，踢开枪头，拉开二人距离。
他也因此离剑，速速召剑入手，任自身往下坠落。
敖纯不由凝紧双眸，若非这无礼之徒身手过人，定就此绝命枪下。
如此机敏的身手着实令他暗惊。
黎莲机平日不露真身手，此时自不愿暴露功底，便装模作样捂上后腰，满脸痛苦地打起掩护：“哎呦！腰弯太过，闪住了！”
敖纯以为黎莲机是在叫嚣，嘲他技不如人，怒目而视：“还敢油嘴滑舌！”
感受到敖纯怒气渐盛，黎莲机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陆上已围来数人，正向他们张望，若再这么闹下去，传到黎项禾耳朵里，定会罚黎莲机。
迫于时机不巧，黎莲机只好示弱：“若是我出口伤你在先，我便给你赔个不是，现在我不能同你打。”
“呵……”敖纯听得冷笑一声。
黎莲机猜测，敖纯不愿就此放过他。
果然，白光窜出，敖纯再次化出原形，朝黎莲机飞扑过来。
黎莲机二次召剑跳上，逃也似的往远处飞。
敖纯哪会给黎莲机闪躲机会，两人擦脸而过时，他重新化作人身，银枪一穿一挑，黎莲机脚下当时空了。
黎莲机还未缓过神，便瞧见陪伴他多年“好兄弟”被挑飞出去，眨眼消失在苍茫夜色之中。
“啊——”他惊叫一声，朝下急落，不忍大骂道：“你这该死的白龙，我到底如何招惹你了！你偏要置于我死地！”
敖纯微一颦眉，化身成龙，追着头朝下摔落的黎莲机，与他面对面齐飞后，不屑道：“今夜我不但要目送你葬身在此，还要好好欣赏你丧命前所有的徒劳挣扎。”
黎莲机鲜少见如此固执的人，被呛得无话可说。
既已将他的命视若草芥，他便不再客气，恼火之下，将手中剑鞘一扔，使出吃奶的力气，扑向白龙状的敖纯。
敖纯什么场面没见过，可偏偏没见过此等场面，更未曾料到世间竟有人敢挑战触碰龙身。
眼见黎莲机抱过来，他当场怔住，直到被勒紧了龙颈才回神。
龙身遭到侵犯，敖纯一阵急躁，为甩掉黎莲机，他开始腾空翻涌。
黎莲机的臂力可不是吃素的，将龙脖子抱得更紧，恨不能将白龙勒昏过去。
龙息喷薄，白龙开始发疯， 摆出各式翻滚姿态，仍甩不脱粘得跟狗皮膏药似的黎莲机，不禁恼羞成怒。
“你这死狐狸！快给我撒手！”
“我偏不撒。”黎莲机说话声丢失温度，显是被敖纯先前一番激论逼急。
他一脸讽刺：“怎地？被我抓到才追悔莫及？”
敖纯不理会，发狂般在空中乱飞乱窜。
“可惜晚了……”
气流冲得黎莲机头昏脑涨，他不好张口，却也不肯闭嘴：“不知好歹的可是你，都是你逼我的。龙不能给人骑，是吧？毕竟你们天生傲骨，又生得金贵，可是……”
突如其来一声轻笑，黎莲机道出令敖纯此生难忘的猖狂话语。
“我今夜便想骑了你。”
“信不信我杀了你！”
敖纯心中仅余下一个念头，要么他死，要么黎莲机死。
黎莲机充耳不闻，动手够向敖纯龙角，打算借力坐去龙背上。
敖纯本就盛怒，又遭如此羞辱，哪还顾得上形象。明了黎莲机目的后，他便彻底发狂，血色龙口大张，龙啸响彻，震耳欲聋。赤色竖瞳如同冒着火，令人不寒而粟。
他身形剧烈翻转，跌跌撞撞冲向云霄，又急坠而下，反反复复。
两人在争斗中，稍稍偏离了中城，但此动静实在太过引人耳目，终究惹得中城一片骚动。
黎莲机一时被敖纯的模样吓住。
敖纯趁其不备转头，咬向黎莲机。
黎莲机怕再遭偷袭，往后挪挪身子，顺手握住敖纯送上门的龙角。
敖纯心知不妙，又是一声怒吼，接踵而至的是更为凶猛的颠簸。
黎莲机铁了心要坐到龙身上，那里敖纯可咬不着，可他的胃部早已翻江倒海。
他咬紧牙关，强忍住想吐的冲动，死死抓住龙角，连着胳膊一并发力，搂抱龙脖子的另一只手臂适时松开，成功翻跃。
“说骑你就骑你。”得逞之后，黎莲机狂妄道。
高傲如敖纯，他哪是吃过这等暗亏的人？
身为尊贵的龙，如今却被他人当了坐骑。
寻死的心他都有了。
黎莲机蹬鼻子上脸，指尖顺着龙背上透亮的银白鳞纹画了画，戏谑道：“不然龙兄便再大方一些，借我颗龙鳞来玩？”
实乃奇耻大辱！
敖纯整条龙如被弓虽女干一般心如死灰，听黎莲机如是说后，他仿似受了天大刺激，再次翻滚而上，龙啸一声盖过一声。
黎莲机赶忙握紧龙角，稳好身形。
白龙俯冲而下，头朝地面栽去，带着不撞死不回头的决绝。
黎莲机一阵瞠目结舌。
“你想作甚？”
敖纯不语。
“喂喂喂——我只是开个玩笑！轻生别带我啊！”黎莲机慌里慌张劝阻，如芒在背。
敖纯我行我素，加快下落。
黎莲机大惊失色，“你别这样，我错了，你飞吧！”
持续下坠……
黎莲机只好以言语相激：“你说你一条龙，若是摔死，传出去得多丢人。”
速度更快……
“……”
下界事物渐渐明了，黎莲机得以察觉，正下 方是一片湖泊。
这白龙既非受辱轻生，也非与他同归于尽，而是要淹死他！
黎莲机大为恐慌，这可比摔死他来得可怖。
盯着越来越近的湖面，他如坐针毡，脸色也变得煞白，合十双手，连连求饶：“我叫你哥还不成吗？大哥！好哥哥！你快停下吧……”
敖纯无动于衷。
“仁兄，高抬贵手！你摔死我都行！别淹我，我不会游水！”
敖纯理都不理。
“白龙哥哥停下好不好！以后你想怎样都行！你骑我都成！你若愿意，你便是我的再生父母，我以后定为你当牛做马，鞍前马后！”
能令黎莲机能如此低三下四，说明他确实是怕了。
可敖纯也当真是火了，哪里听得进半句。
望着近在咫尺的湖面，黎莲机嘴唇一并白了：“停下！别带我入水，别！我……”
“嘭——哗——”湖面炸开，水花溅有三丈多高。
黎莲机的“害怕”二字还未吐出口，便被涌入口鼻的湖水呛住。
他幼时落水便留下阴影。恐惧、无助再次袭来，水灌入胸腔，堵得似要炸裂。
熟悉的窒息感令他回想当年，他怀疑他从获救，如今所发生的一切根本是他死前幻梦，他的命运，只能是悲惨葬身水底。
敖纯终得摆脱，他冷眼看向搏死挣扎，仍呛水不断地黎莲机，得以确定他当真不会游水。
不多时，黎莲机慢慢沉向湖底。
敖纯想起黎莲机话语句句饱含恐惧，突然不忍再看。
他摆动龙尾，毫无依恋地游水向上。
天生属水的他游动极快，在水中滑出一道道浅痕。
不知为何，他越游越快，像是急着逃离。
“哗——”地一声，白龙出水，月色之下，鳞光闪闪，邃化作人形，落于湖岸。
他对着湖面，皱紧眉头，赤瞳之中怒气未散尽，看了半天，才冷漠道：“如此作弄我便该死，死了正好，不死算你走运。”言罢，他来回审视周遭。
经过方才那番争斗，敖纯已然不知身在何处，几经考究无果……
他今夜本无事，一心想寻小狐狸，便私自来了青丘，打算再去初遇狐狸的中城打探打探。
此事他做过不止一次。
当年，为寻去那里也是大费周折，毕竟儿时记忆不甚明晰。追着踪迹来到此地后，小狐狸已了然无踪。
听附近的狐民说，那个男人与小狐狸并不住中城，之所以那段时日在，只因此处正举办灯火会，游人众多，方便吸引观众，他们便在此地多作停留。
不过，大多居民对此已无印象，敖纯便未能得到更多线索。
从此以后，他再未见过令他心心念念的小狐狸，更未再见那个带小狐狸卖艺的流浪汉。
始料未及的是今夜，他将到缘分之始的河亭，便遭此横祸！
他毕生都不肯再记起！
敖纯格外烦躁，既摸不清这里属青丘何处，也不知能否重返中城。
夜色已深，他思量一番，干脆化成龙身飞上天去，从高空俯视湖面最后一眼，朝着他自认为的东海方向去了。
敖纯离去不过片刻，湖水开始散发出赤色的幽微幻光，且愈发明亮，似有东西正浮水上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