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交易（下）（1/1）
蔺江陵立在人群中心居高临下看着脸色惨白甚至发青的春燕，他认得这个丫鬟，只是没想过会在这里看见她。
他的视线开始不着痕迹地在湖面与人群里游走，收回时因没捕捉到熟悉身影而微微放松：还好，只是丫鬟落水。
她又在哪里？
“世子！春燕情况如何了？”
裴霈匆匆拨开人群，同霍琼一道立在蔺江陵身边，霍琼的目光从眼底流淌到蔺江陵脸上，两团红云迅速而持久的在她的面孔上驻留。
这等过分炽热的目光，蔺江陵并非毫无注意，只是习以为常，他语调淡淡：“生死未卜，能不能活下来还要看天意。”
“不过，府中大夫已经在施救。她如果还有一线生机，应该能活。”蔺江陵又补充了一句，眼神仍旧冷漠，他又话锋一转：“她没跟在你身边，为何会出现在此？”
话音刚落，蔺江陵就发现裴霈神色微微一变，霍琼也不自觉地皱了皱眉头。看来，这位丫鬟的出现在此并不简单，但于今日最要紧的事项而言，这丫鬟生死不过是不值一提的小事。
蔺江陵转过头去，望着湖面，心静如湖水。
裴霈佯装皱起的眉头在蔺江陵视线挪开的瞬间便随之松弛，她扫了一眼有些迫不及待的霍琼。
“春燕在伺候臣女之前也同琼姐姐有过一段缘分，如今春燕生死未卜，实在是教人伤心，不知世子能否让我家姐姐凑近再看春燕一眼？”
蔺江陵点了点头，让裴霈和霍琼走近一些。
他本就与湖水离得近，此刻再一让步更是几乎要完全站到水边。
裴霈与霍琼稍稍对视交换一个眼神，裴霈便不着痕迹后退一步，霍琼上前，泪盈于睫的看着地上面色青白出气无多的春燕。
她俯下身，近乎失态般伸手抱住春燕的腰肢，手掌不着痕迹的在春燕腰间香囊上一抹。
“多谢世子爷全了我同这丫头的情分。”霍琼颤抖着声音说道。
蔺江陵不以为意，他侧头略微叮嘱几句，便转身离开。
霍琼伸手摊开在裴霈面前，被攥紧到有些发红的掌心里安安静静躺着一枚药丸。
裴霈莞尔，如风荷摇动。
蔺江陵回席时沈照正在击筑高歌，世家子弟们曲水流觞纷纷痛饮，蔺江陵撩开衣摆坐在沈照身边：“今日是江月的寿辰，母亲让我来请你去同她见个面。”
“你们到底有多年的情分在。”似乎也知道沈照未必会答应，他又补了一句。
沈照好似充耳不闻，只顾剥出一枚葡萄入口：“太子今日没来？”
这话的言下之意昭然若揭。
蔺江陵眉心攒动，又迅速松懈：“这阵子东南水患，东宫事务繁多。”
“怨不得你来请我。”
沈照咽下葡萄，软帕拭去指尖一点紫红颜色：“她过了这个生辰就改出嫁，你的婚事怎么还没定下？听闻今日有人在姨母面前说裴家那位娘子像是你的媳妇，被姨母驳了面。”
“你又如何想？”
倘若蔺江陵此刻有略微侧首，就能看清沈照眼底的期冀与紧张，但他没有，他只是俯首饮尽杯中酒：“不过是些玩笑话，母亲已经在为我相看亲事。”
沈照在他余光难以看见的地方松了口气，他举杯而笑：“那就祝你早日得偿所愿。”
“你也是。”
彼此饮尽杯中酒。
男宾这厢可算是宾主尽欢，女子那边却颇有些暗流涌动的味道。
因春燕一事，裴霈失了陪同赴宴的贴身婢女，派人回禀之后，淮南王妃竟指派了兰锜来伺候，兰锜的身份虽不算人尽皆知，但在贵女圈子里，也瞒不过人。
几个有意要同淮南王府商谈亲事的姑娘家，看向裴霈的眼神便颇为不善。
王妗尤其汝瓷。
偏偏蔺江月还在火上浇油：“兰锜往日里只服侍兄长，母亲竞也舍得让她来伺候别人？”
裴霈好脾气笑笑，不紧不慢接下话头：“只因春燕出事，王妃娘娘宽慈，这才舍了兰锜姐姐，说来也确实委屈，若是郡主娘娘方便，不如同我换上一换？也不至于辱没兰锜姐姐。”
“就是不知道郡主娘娘舍不舍得？”裴霈掀起眼帘笑得温和：兰锜算蔺江陵半个姨娘，又是得宠的，蔺江月敢不敢用？
蔺江月神色微动，转了话锋再不提此事，余下人虽有敲打，却也奈何不得裴霈。
席间王婉凑来同裴霈吃了几口错认水，两靥生春，捂着脸吃吃低笑：“你可不知道，这阵子我在府中的日子实在是好过太多。”
“自从上回过后，如今我也是个能吃饱穿暖的正经主子，虽说还不能出门，也上不得女学，可到底好起来了。”她又饮，眼神晶亮。
裴霈颔首，略略沉思后开口：“听闻你母亲有意把王妗说给淮南世子？”
王婉笑着摆手：“这话你别问我，都城里头十个养着姑娘的母亲，有十一个都想同淮南世子结亲，多出来一个是自个儿老不修，惦记着世子。”
少女眼波流转，水光潋滟：“听闻前头有人好似将你同世子配在一处，惹了王妃不痛快？你当真有这个心？”
裴霈佯装没有看见她眼底提防，淡淡一笑：“没有这回事，不过是好奇问问，今日的错认水有些厉害，我倒有点吃不住劲头，兰锜姐姐，有劳你去寻我琼姐姐来，让她陪着我一道去吹吹风。”
她起身便走，远远地离开此处，同霍琼见面，两姊妹低声咬了几句耳朵，裴霈转头含笑：“兰锜姐姐陪着我们一道吧，免得我们冲撞贵人。”
兰锜点头微笑，跟着两姐妹一起走了。
隔岸不远处，几位男宾游湖泛舟，眼见着那小舟飘飘荡荡要贴来岸边，兰锜长眉拧转：“姑娘们还是避上一避，奴婢瞧着，世子同太子都在舟上，合该避嫌。”
两姐妹听从兰锜提醒，作势要躲到一旁观望。
正在此刻，那舟上一抹身影起身，嗓音尖锐，恰恰好叫住了转身的两位姐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