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振翅蝴蝶（1/1）

这晚的最后，沈照与裴霈双双沉默着分道扬镳，次日裴霈就开始忙碌查那些丫鬟的事，最后二房匆匆来人带走个已经半生不死的姑娘，定了罪揭过此事，颇有些雷声大雨点小的意思。

裴霈知道，陪嫁去东宫的媵妾不能有任何罪名，这才是有人愿意捏着鼻子放过她的理由。

霍家也很是安生了一段日子，直到又一回中秋节。

因着霍琇霍琼马上就要出嫁的缘故，霍家两房太太在筹备中秋宴会时也开始领着两个姑娘连轴转着学中馈宴饮，裴霈本该清闲无比：在霍家人眼里，她如今最好的前程就是跟着霍琇嫁出去成为媵妾，一介妾侍能有什么主持中馈的机会？

但不知霍老太太是怎么想的，竟压着霍大太太带上裴霈一道学习，又恰巧赶着这中秋，庄子上也开始陆陆续续送租子，霍大太太捏着鼻子请裴霈来。

“这是郊外庄子上送来的东西，你琼姐姐已经点过一回，你再对着册子清点。”

霍大太太叫人捧着册子送进裴霈手里，裴霈接过略略翻看，便扬声叫上绛云：碧湖眼见着在裴霈这里不好出头，前一阵回房嬷嬷那处探亲，懒得在裴霈眼前伺候。

绛云眉目顺从，几乎是卑躬屈膝般帮着裴霈跟银翘开始清点物件，三人再加上霍大太太拨来的奴仆，动作极快，霍大太太也懒得在这种小事上为难，示意裴霈开口。

裴霈却笑：“银翘姐姐，先请这几位庄头去吃茶，我怕年纪轻点错东西，被大舅母说教。”

霍大太太登时就坐直了身子，静静盯着裴霈看。

那几个庄头千恩万谢走得远，裴霈才出声：“舅母，这东西不对，比往年多了些，今年虽是丰年，可一亩林地匀下来也不能多出如此多的粮食，加之今年咱们还减了租子……恐怕不对味呢。”

“这有什么的？他们自己多给东西，说明对主子忠心，收下就是，一点小事，也值得你大惊小怪？”

霍琼忍不住呛声，裴霈懒得回话：这世上只有偷懒耍滑想多藏粮食的，没有平白无故的走狗，现如今多出这几成收成，看着是妹妹什么，若是有朝一日查账，不干不净的，还不知道害了谁。

“不对便不对，左不过是些小事，如今你两个姐姐的喜事近在眼前，平白无故的别找晦气。”

原本打算制止自己女儿的霍大太太不知想到什么，眸光微动，反倒点了点裴霈，裴霈见她懒得管，便也不再多话，让银翘叫来绛云：“舅母说的也是，过一阵子就是姐姐的好日子，没必要在这时候找不痛快，今日日子还早，能否准我出门去给姐姐挑些礼物，也算是我的一片心意。”

霍大太太挥挥手，示意她出去。

裴霈俯身告退，趁着日头还早，让马夫当即套好马车，领着两个丫鬟往书肆转：左右无事，她不如想想法子去偶遇某些人。

“姑娘想要些什么书？此处有些孤本，也有些誊抄过的书卷。”

裴霈立在书架中间，示意银翘回绝了想要上来询问的书博士，自顾自开始寻找书籍，屋内淡淡书香，倒让她有些物是人非的感觉：之前来此地的时候还是托着那两个表哥的福气，在此处同蔺江陵有些缘分，今日再来，却是她自己有些念头。

只是这书肆之前还没卖所谓的誊抄本，如今却多出这一条，想来是蔺江陵发话，那日的做法他应当是知道的。

裴霈暗自叹气，只觉有些可惜，蔺江陵是个聪明绝顶的人，也不知道有没有勘破她帮着霍琼算计的事情，当时为着搅浑水，帮着霍琼，实在是一步昏招。

她心不在焉，脑子里想着如何再见蔺江陵一面，伸手无意拿下一卷书册，目光却恰巧撞见对面的一双眼。

“裴娘子？好巧。”

在裴霈还没来得及回神前，蔺江陵先开口叫了她一声，裴霈这才如梦初醒，握着书卷转过书架，向蔺江陵行礼问安：“先祝世子与世子妃百年好合。”

蔺江陵微微颔首，示意裴霈起身，裴霈这才好好打量这位许久不见的世子：兴许是因为落水后又忙着功名婚嫁，眼前的男子有些过分清瘦，衣衫在他身上甚至有些空荡，但神情仍旧是温和的，姿态也一如既往。

她知分寸，迅速收回视线：“世子今日来此是挑什么书？”

“一些杂书罢了，江月这段日子喜欢看些话本子，我听母妃说你这段日子身子不好，断了来王府的事，今日一见，想必不日又能在王府看见你了？”

蔺江陵目光落在裴霈脸上，裴霈微微一笑：“前些日子是有些偶感风寒，不过如今已经好透，但家中姊姊出嫁在即，也不好随意走动，总归要些避讳。”

看来蔺江陵不知道她不去王府的真相？又或者说他从王妃那里知道，只是来试探试探自己的态度？

裴霈思绪万端，蔺江陵似乎想到什么，眉头微皱，又很快松开，露出一个裴霈熟悉的笑容：“既然如此，那就等成婚以后再来，到时你我也沾着亲，有些事不必太避险。”

似乎话里有话，裴霈心里沉了一下。

“对了，阿照家中有些事，本该今年年末回去，如今还得再推，你们似乎一向关系不错，我同你说一声，等成亲后再来，恐怕会时常在书堂里见着他。”

一石激起千层浪。

裴霈掐着手心才能按住自己心底的惊涛骇浪来保持平静：“想必不是什么坏事，不然沈世子更应早日归家才是，至于交好，倒是您误会了。”

她无可避免地想起月下被暖意熏开的栀子香气，又想起一双明亮的眼，想起夹杂着谎言的眼泪换来的那个带着真情的承诺。

最后才是对于已经掌握的事被打破的恐慌。

蔺江陵盯着她，一言不发，黢黑的瞳仁里有种让人心悸的冷，好半晌，他意味不明地溢出一声轻笑。

“原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