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玉瓶裂(四)(1/1)
裴大夫人转眼,目光落在仍旧瑟瑟发抖的宋蓁身上:“审审她身边的丫鬟便知晓。”
“大太太这是要动用死刑吗!”宋蓁反应极大,一把将在她身边伺候的可儿拉到身后,“可儿是我的丫鬟,同我一道被霈姐儿骗了!要问也该问霈姐儿身边人,若是她们咬死没给我送过口信,才算真,这世上没有审问被害人的道理。”
裴霈不动声色上前几步,居高临下看着宋蓁,骤然发问:“敢问蓁姐姐来此地多久?”
“一炷香前,那时我得了你的口信,说是被人欺负,情急之下匆匆带人而来,怎知却被……”
宋蓁捂着脸开始啜泣,裴霈转过眼睛又看向誉王妃:“敢问王妃娘娘,誉王何时来此地的?”
“有半个时辰了,你们裴家一个时辰前过来,那时想必你这妮子已经问清我家王爷所在,才能谋划出这好一场大戏。”
誉王妃颇为不屑。
裴霈又问:“那敢问王爷此刻在何地?”
“自然在一侧耳房休憩,被你家这穷酸亲戚吓得不轻,什么出身的猫儿狗儿也敢攀诬我家王爷。”誉王妃颇为不屑的用帕子捂了捂鼻子。
“臣女斗胆,想一见王爷。”裴霈说这话时却没看誉王妃,而是把目光落在裴大夫人身上。
誉王妃开口要拒绝,裴大夫人却先行一步:“如今事情既然到了这地步,总要准许辩白,便是见一见王爷又何妨?”
到底是裴家,誉王妃不好多得罪,只得冷哼一声,吩咐自己身边的婢女给裴霈带路,裴霈留下半夏,低声叮嘱:“盯着点蓁姐姐,别让她毁了东西。”
甫进门,裴霈就嗅闻到对她而言极其浓烈的酒气与更加浓重的云檀香气,其间还夹杂着淡淡的甜腻气味。
她转过脸问道:“既是打醮,为何王爷饮酒?”
誉王妃脸上浮现出一抹不自然,斥道:“你是未出室的姑娘,问别人家仪程算什么教养?既是来自证清白,便老实些。”
裴霈懒得与她缠夹,请跟着她来的王府侍女捧着誉王还未来得及清洗的外袍凑近,那股几不可闻的甜腻香味愈发浓重,她略略嗅闻,竟隐约觉得口干舌燥。
“我倒是有法子自证清白了,麻烦王妃去请我那宋家姊姊过来。”
誉王妃很是不屑:“你不过闻了闻我家王爷的衣衫就说有自辩之法,真当旁人都是傻子?哼,也罢,这场戏姑且看在裴家的份上让您唱下去,若是有什么差错。”她看向裴大夫人,笑得恶毒,“你便自请为我家王爷妾侍!”
裴大夫人皱眉,目光与裴霈相接,裴霈冲她轻轻点头,示意无碍。
宋蓁被请过来时还在啜泣,眼圈哭得红肿好似核桃般,见着裴霈,她愈发委屈:“妹妹为何不认,我们都是姊妹,难道还能害你?”
“那可未必。”裴霈笑道,“有劳婶婶再请寺中师傅借一借护院犬来。”
自己于嗅觉上的天分还是少与人知才好,姑且先试试能否用犬类遮掩,若是不成,再另想法子。
漱玉当即去牵来一条护犬,裴霈接过牵绳,从随身带着的香囊里取出一丸香药碾碎:“这药能除去酒气,因家母身子不好,闻不得檀香并线香气息,故而还能抵消这庙宇中的香火味。”
“你言下之意是除了这两种味道,王爷衣衫上还有别的?”
誉王妃敏锐抓住要点,裴霈仰起面孔夸赞:“王妃卓见,我往日常听誉王是何等清风朗月似的人物,便是意外撞着宋家姐姐,也绝不至于将宋家姐姐弄成这幅模样。”
她意有所指,看了眼宋蓁:“恐怕是有些蹊跷。”
宋蓁脸色一白,却仍旧咬死不放松:“妹妹只管试就晓得!”
裴霈不再说话,又起身将药丸碾碎洒在宋蓁衣衫上,继而将那衣物给护院犬闻了闻。
只见这条皮毛水亮的黄色小狗当即扑向——
宋蓁身边的可儿。
裴霈挑起眉头:“看来我猜得不错,当真有蹊跷。”
裴大夫人略微示意,漱玉当即上前给了可儿一个耳光:“混账东西!从哪来的这些腌臜药物,险些害了没出嫁的主子!”
可儿脸色一白,迅速跪倒在地:“奴婢、奴婢不是有心的!”
事已至此,接下来要问询的事情显然不适合裴霈这种尚未通人事的黄花闺女听,裴霈便跟着漱玉去罗汉殿中休憩。
她抬眼看着宝相庄严的诸多罗汉,思绪万千。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裴大夫人就让人叫裴霈过去,去时宋蓁主仆跟誉王夫妻已然离开,裴大夫人带着裴霈走到不远处的放生池:“你跟你父亲很像,年轻时你父亲惯会调香。”
裴霈一惊,低下头去:“只是比常人于此道敏锐些,算不得什么,宋姐姐如今……?”
她有些好奇。
“可儿只说是在外有了情郎,彼此间有些春、情助兴的东西,后来让人验过,确非清白之身,但宋蓁的清白到底毁在誉王身上,再过一阵子,她就会被送去誉王府中充当良妾。”
裴霈犹豫片刻,还是开了口:“婶婶,此事没这么简单,宋姐姐身上的云檀香气比誉王身上还重些,想必是早就在罗汉殿中等候,恐怕有人提前与她通风报信……至于扯我下水,就不知是那人意思,还是宋家姐姐自己的念想。”
“此事我会查明白。”裴大夫人语气微冷,“誉王妃虽说粗野无礼了些,但有句话却说对了,今日知道罗汉殿中有誉王的只有我房中众人,偏偏泄出去消息,恐怕是我房中、出了内鬼也未可知。”
裴霈听出其中冷意,暗自压下自己心头念想:这段日子看来,自己这位婶娘将裴家大房治理犹如铁桶一般,轻易不能让人钻空子,说不准宋家背后那人还是想了法子收买这慈安寺的和尚。
她倏尔想到裴二夫人,有些担忧地开口:“出了这等事,二婶婶那边可怎么说?到底是婶婶的娘家侄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