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阴私（1/1）

荣氏郁郁，听得春枝这番话更是面色难堪：今日若非那小姑子没有掌家念想，自己婆母怕是真就要将中馈托给对方了，未出阁的姑娘家若是执掌中馈做得漂亮，虽会被人议论一句性子太要强，但真有这份管家本事，哪个主母不会想着有这样一位儿媳妇？

“你说的是，可恨我原先还不忍心，如今看来，虽说是婆母，但一点也不顾念着我的脸面与身份。”荣氏长长叹气，“爹为我选的这人家，原先说家里干净，长辈也各自好相与，如今看来全然不是，未出阁的难缠鬼，婆婆也不甚慈爱，若是换到别家，我如此为着夫君着想，本该是位贤妇，更不会连执掌中馈都要看小姑子脸色。”

荣氏满腹牢骚，春枝听得如此言语，非但不拦，反而同荣氏一道咕咕哝哝，方才伏侍荣氏走了一遭的丫鬟在外头听着，脸上满是讥诮之色。

片刻后荣氏从屋子里走出，春枝因原先那件事，如今在裴家里也算颜面尽失，并不出面伏侍荣氏外出。

在外头远远伺候着的奴仆们望见春枝又不出来，纷纷低下头掩盖表情：一个丫鬟，倒似主子姑娘们拿乔作势起来了，丢了些脸，竟连主子都不肯伏侍。

荣氏没看清众人面孔，只是点了方才跟着自己的丫鬟伏侍，一道往裴二夫人那处走去。

她到时，裴二夫人正在服药，见得荣氏来，裴二夫人神情温和地露出一个笑容，接过帕子擦拭唇角药汁后开口道：“江儿媳妇，你可是为了中馈？嫂嫂已派漱玉来同我说过，你虽是年轻媳妇，但素来持重，想必无需我多过问。”

大房内里闹出的乱子她并非不知，只是眼前人不是自己的儿媳妇，况且自己那位嫂嫂也有自己的念头，她没必要插这个手。

荣氏听裴二夫人言语温和，好似半分不知前一阵子那件事，不免也松弛下来：“今日来正是想与婶婶谈谈，做小辈的有些事不敢擅专，想请婶婶先看过账本，对府中银钱有数，到时发放月银同对牌，也不至于乱了手脚。”

裴二夫人沉吟片刻，并未推拒地应下此事，荣氏见目的达成，便不再多留。

待得荣氏走后，裴二夫人闭眼，轻笑出声：“大嫂嫂真是……哎，日后做婆母只怕会更难。”

伏侍她的丫鬟放下才从小厨房取来的桃花酥，问道：“大夫人素来慈爱谨慎，今日看这位大奶奶，虽说因春枝而闹得府中不大太平，但到底还算敬重长辈，夫人这话的意思是？”

裴二夫人向来不避讳在内宅事上教导身边的女孩，毕竟日后这些姑娘们也都是要嫁出去管家的，到时若是撞上难缠的婆母与妯娌，有了见识，自然应对的也不会吃力。

她用鹤鹿献寿蟠桃纹的银签挑了一块桃花酥赏给身侧丫鬟，悠然道：“府中上下谁不知我身子不好，精神不济，往日里便连咱们二房的账本对牌，都一并交给大嫂掌管，理账乃是一等费力时，她荣氏怎会不晓？如今打着尊崇长辈的名号过来，无非是想着让我先理账，到时病倒了，她可擅专罢了。”

那丫鬟一听，脸色就变了：“可恨主子方才给她留脸面！她竟行事如此狠毒，若是夫人您因看账病倒，坏了名声又损了身子，她倒是得意！”

“去请霈姑娘来，此事也犯不着咱们亲自来看，我这个做婶婶的力有不逮，使唤小辈，也并非使唤不得，嫂嫂既然点了我来辖制那荣氏，冲着这么多年和乐的妯娌情分，我也万不能在此刻不济事。”

裴二夫人说话仍是柔柔的。

自己虽狠不下心辖制娘家那群污糟人，但到底有嫂嫂为她出面，如今嫂嫂不便处置的人交付给她，这幅破烂身子再不济，也得打起精神，好好拿出些手段来报答嫂子。

她目光转向裴大夫人特地为她安上以便赏花的玻璃暖窗，窗外几品裴大夫人特地为她寻来的名贵花种正各自开放。

裴二夫人不觉翘起唇角：如此也算书中说的‘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霈姑娘，我家夫人请您过去说话。”

裴霈正在同半夏调香，裴冲新给她搜刮来不少香谱孤品，如今她左右无事，便拉着半夏合香，听得抱琴来，裴霈让半夏去取水来净手：“姐姐可否告知是什么事？”

“二婶婶如今身子如何？”

她一面擦手，一面又让半夏请抱琴进屋，调了碗凉水荔枝膏给抱琴解渴，待到收拾完毕，裴霈方落座。

抱琴来前，因裴二夫人并未明言不能透露，便将荣氏与裴二夫人之间的事说了。

裴霈听罢，沉吟片刻起身，与抱琴一道去见裴二夫人。

待到落座，裴二夫人握住裴霈的手，又让人上了几道裴霈素日喜爱的糕点：“想来抱琴已经将之前的事同你说了？”

裴霈颔首，又问道：“二婶婶，我记得大哥哥原先定下的亲事是王家的姑娘，怎换成了如今的大嫂嫂？”

因她之前只是听闻陈姣提及过，却并未对自家大哥哥的婚事如何了解，故而并不清楚荣氏为何会代替王家成为姻亲对象。

裴二夫人虽然素日不大管事，但这点内宅来往的消息倒是比裴霈灵通，听得裴霈如此一问，她便开口解释：“那王家的姑娘与荣氏是表姊妹，因她突发恶疾伤了身子，被云游道士救下后不得不去做道长，故而婚事便搁置下来，王家也没有适龄的姑娘，相看之下，便由荣氏替代。”

这般巧合？

裴霈眉头微动，紧接着又提起裴二夫人叫她过来的正经事：“二婶婶若是要我帮着看账，自然可行，只是大嫂嫂那边……？”

她不大想跟荣氏继续冲突，毕竟闹开了，难做的还是自己的大婶婶。

“你暂且放心，这件事她挑不出错，我身子不好，使唤使唤小辈，也在情理之中，只是你若要我开工钱，怕是还比不上你一个月二两的月银。”

有了裴大夫人的保证，裴霈也当即答应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