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油灯熄灭五分钟（三）（1/1）

虽然敲门声又急又快，杨珽却不为所动。外面就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而那个“人”却还能若无其事地敲着门。

真有意思。

门外也许是那种善于在夜间行走的怪物，诸如夜叉之类。杨珽其实有信心可以收掉。但是身边就是生命垂危的病人，杨珽不想冒这个险。

对于夜叉这类鬼物，当它在屋外呼唤你的时候，只要你不应声，它就无法进入房间。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杨珽干脆不理它了。

戴先生也很有默契地闭上了嘴，也许只是在黑暗中太害怕了。

“杨先生？戴先生？”门外的人大声问道，它明显不耐烦了。

这下我可以确定门外的不是什么好东西了，杨珽想。门外的东西明显对屋内的情况了如指掌，它知道屋里坐着的是哪些人。

等等。

在门外的李雏鸾和秦岚怎么办？杨珽突然打了一个激灵，夜叉在外游荡的话，他们都有危险！

虽然外界现在悄无声息，但这种情况下静谧无声才是最可怕的，你根本不知道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还是得出去一趟。

杨珽看了一眼戴先生，留他一个人在病房里太危险了，不过只要杨珽能把外面的怪物全部解决掉，他和病人都不会有危险。

“保护好病人，”杨珽起身，附在戴先生耳边说道，“我出去一下，无论你听到什么，不要出声。”

戴先生抬起头，可他在黑暗中什么都看不见，只是露出了惊恐的表情。

“我是杨珽！”杨珽摇了摇戴先生的肩膀，“听我的话就行！”

戴先生终于点了点头，杨珽松了口气，这时门外的存在又说话了。

“我听到你们的声音了，请开门。”毫无感情的叙述，正是因此反而令人倍感阴森 。

杨珽走到门边，手搭在门把手上，只要他轻轻一转，就能和门外的那位对上眼。

不过他有更好的办法。

他退身走到窗边，一个翻身就翻出了窗外，身手矫健且悄无声息，连屋里的戴先生都没觉察到。

他移动绕至门前，看到了敲门者的面貌，不出他所料，是夜叉。夜叉鱼首人身，青面獠牙，身材壮硕，背后生着巨大的蝙蝠翅膀，最值得注目的是它的两只手掌，唯有三指且有蹼，指上生着的尖锐利爪甚至比手臂更长。

“别敲了，我在这。”杨珽道。

夜叉眼里泛着微光，发黄的利齿间也淌下绿色的黏液，缓缓出声道：“杨先生…请你开门…”

杨珽知道，大部分夜叉智商是很低的，它们只会重复主人教给它们的几句话，看来眼前的这只也不例外。

不过杨珽还是开口问道：“你的主人是谁？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夜叉弯下腰，这是攻击的前兆。它腹部的肌肉颇为壮实，整整有八块腹肌，杨珽师傅说那里的肉最好吃。

杨珽当然不会去吃这玩意，自古以来只有妖怪吃人，哪有人吃妖怪的道理。

夜叉低吼着，左手出幻化出一柄长枪，朝杨珽掷去，即使现在有四匹烈马拉着车朝杨珽冲来，带来的威力也未必有这柄长枪的十分之一。

夜叉明白面前的这个人不好对付，它直接使用了绝招。

但是杨珽轻轻就把长枪接住了，“酥酥麻麻的，长枪上带电了吧。”

一瞬间，长枪燃烧起来，闪耀的电光在黑暗中格外刺眼，巨大的雷霆将杨珽的身体整个吞噬。

夜叉后退一步，它的直觉告诉它敌人没有死，不过它已经没有能力补刀了。

一种窒息的感觉蔓延了全身，夜叉踉跄几步，跪在地上。泛光的双眼里溅出鲜血，它失去了视力。

一切不过发生在一秒以内，夜叉的身体就裂开成无数瓣，没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此时雷光才黯然下来，杨珽身形浮现他了，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要是你能回答我的问题就好了。”杨珽遗憾道。

从油灯熄灭开始算，现在才过去了三分钟。

秦岚趴在地上，满脸都是鲜血，所幸那是摔出来的。

不过很快就有怪物来添新伤痕了 ，秦岚感觉那个“吴太医”就站在自己身后不远的黑暗中张望。

我什么也看不见，他想。但愿“吴太医”也是。

静谧无声。

静谧无声。

秦岚的耳朵敏锐捕捉道一阵诡异的骚动，像是风掠过草丛引发的的颤抖，而秦岚的身下是坚硬的的青石地板。

是不是意味着，它离我很远？

静谧无声。

静谧无声。

秦岚胆子大了起来，他明白自己不能在这里等死。人在濒死际的胆子总是很大的：于是缓缓向前爬去，同时双手伸向前方摸索着。

秦岚的心很快又悬到了嗓子眼，他摸到了什么东西。手感冰凉还有些黏，形状像是一条带子。

它还会动。

在秦岚的认识里，这种东西其实有一种通俗的名称，叫：“蛇。”

太医院里当然有蛇，这里的绿化做得不错，又与后山靠近，有蛇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但是黑暗中你不知道蛇长什么样，也许它身长数十米，也许它长着九个头，在黑暗中你什么也看不见，看不见就有无限可能。

“求求你…别咬我…”秦岚苦苦哀求说，仿佛蛇能听得懂人话。

“嘶嘶。”它这样叫。

“别啊…”秦岚欲哭无泪，按他的认知，只有大而凶猛的蛇才会嘶嘶叫唤。

他甚至不敢把手从蛇的身上拿下来。

俗话说，祸不单行，秦岚感觉自己几辈子攒起来的倒霉事都撞一块了：只听闻黑暗中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秦先生？”是吴太医的声音，“您在哪里？”

“请不要和我开这种玩笑可以吗？”吴太医继续道。

秦岚闭上眼睛，直接装死。

“你…”吴太医话还没说完，就被什么东西绊住摔了一跤。

一阵沉默。秦岚不敢动弹，只感觉自己手搭着的那条蛇突然剧烈挣扎起来。

是什么被扯裂的声音，然后是大滴大滴的鲜血往下淌，秦岚闻到那强烈的血腥味几乎要昏过去。那条蛇不再动弹了。

它被提了起来，秦岚现在听到的是大口大口咀嚼的声音，“吧唧吧唧”的吞咽声只持续了几秒不到。

我刚才跟着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享用完饕餮盛宴后，“吴太医”静止在了原地，秦岚不得不屏住呼吸，在心底默念给祖先的祷文。

“你知道吗？”吴太医突然开口，“我已经看到你了。”

秦岚不敢回答。

吴太医低下身子，秦岚才发现他居然就在自己的正上方，那刺鼻的血腥气息其实来他的口鼻。

“你他妈的当我骗你呢！”吴太医咆哮道。

“啊啊啊啊啊！救命啊啊啊啊！”事已至此，秦岚也不装了，他尖锐而富有节奏感的惨叫声直达云霄，“吴太医”只觉得耳膜阵痛。

“站起来，”“吴太医”喝令道：“跟我走，不然杀了你！”

秦岚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站起，绝望与恐惧已经攥住了他的灵魂。他明白，自己所能做的只有听话以延长苟延残喘的时间。

“秦岚，是你吗？”

是李雏鸾的声音，对于此刻的秦岚就是淹死前的救命稻草。

油灯熄灭累计已达四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