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你坐好（1/1）
“等屋头活忙完了，妈就上县头看你。”
清晨的陈花村，无尽绵延的山脉里笼罩着层层漂泊的迷雾，也罩住了这片坐落在深山里的小乡村。
“好好好。”高高点头，接过高母递来的书包。
她知道，农活永远是做不完的。
前行了很远，远到回头时只能看到高母小小的人影，高高站在满地落叶无人打扫的公路上大声喊：“回去吧！”
在空旷围合的山峦群峰间，在遍布金色水稻的梯田上，传播至远方……
云溪车站，高高一来就看见面馆里相坐无言的两人，她走过去盯着安安静静的冉妗连，一脸惊奇，“你是被什么鬼东西上身了吗？”
冉妗连看见她，脸色明显一松，转而甩她个白眼，“你才被鬼上身了。”
“那怎么不讲话？”高高坐她身边。
冉妗连冲对面努了努脸，低声道：“你说的能帮忙买票的人就是他？”
“对啊。”
高高看过去，少年穿着蓝色牛仔服，安静坐在有点点油渍污秽的餐桌旁，发梢前端翘起一缕呆毛，眼神无辜地看着二人窃窃私语。
她想起冉妗连看脸吃饭的颜狗属性，心里骂了句“不争气”后，对着谢宇山道：“谢谢啊。”
前两天高高一直在和冉妗连商量买票的事，因为两人都不住云溪镇上，车站又没开通网上购票，加上七号这天肯定是返校高峰，等她们俩到镇上估计只能买下午的车票了。
焦头烂额的时候，她和谢宇山聊天才无意间知道他住云溪镇上，可以帮忙买票。
谢宇山摇头，把她的那张票递给她，“九点的。”
高高看了眼时间，还有十几分钟发车。她揽上自家颜狗的肩膀，在她耳边压声欠欠地说：“怎么回事啊～背后不是说的挺开心的吗？怎么正主来了一眼都不敢看呢？”
冉妗连抬手，作势要打她。
高高一侧身躲开，马上对谢宇山说：“冉妗连，也是我们学校高一的，19班，你现在看到的才是她的真面目。”
“高高！”冉妗连暴怒。
谢宇山弯眼笑了，左脸上的小酒窝隐隐显现，他声音清和，“你好，谢宇山。”
“……你好。”冉妗连看得一愣一愣的，茫然应了一声后，无知无觉的轻声道，“亏我曾经关注你那么久，都不知道原来你有酒窝，还可以是个可爱风boy……”
谢宇山听着，表情疑惑。
“你不知道吧，我跟你说初……唔唔……”
高高这位损友恨不得把好友的底裤卖光，掀开嘴就准备把那一段不为对方所知的故事摊开。
冉妗连一个激动，直接把她嘴捂住，欲哭无泪，“您能不能就让我啃个颜吃？太丢人了……”
高高挑挑眉，威胁意味十足。
“请你喝可乐。”冉妗连识相道。
甫一松手，高高心满意足地跳过此话题，问谢宇山，“你家不是在前进村吗？”
“那是老家，那天有点事才回去一趟。”
“哦。”高高点头，怪不得那天见他一个包也没背。
“高高。”旁边冉妗连看着她，突然发现什么，揪着她的脸偷笑，“你这回去一趟比军训完了更黑了，高姨又逮着你上坡了？”
“是啊。”提起这个高高就想起这几天割过的水稻，背过的谷子，“真羡慕你，爷爷奶奶都不舍得让你上坡干活。”
谢宇山听到这说道：“陈花村今年是水稻试验区，今年秋收会很忙。”
高高惊讶抬眼看对面的谢宇山，还没问“你怎么知道”就听见粗旷的吆喝声。
车棚那边的工作人员在喊话：“九点钟的去池县的车，买好票的上车！”
“要发车了，快快抢位置。”高高站起身，喊另外两人。
上车后自己选位置，高高和冉妗连坐到了第四排，谢宇山坐在他们后面。
后面还有人拿着大包小包的上车，冉妗连拉开窗子，和高高聊天。
“我说你还不如和我一起住校，家里又没人，不无聊啊？”
“我就是想体验一下走读生的快乐，那房子今年过了才到期，不住白不住，再去交住校那钱不是浪费嘛。”
冉妗连点头：“也对。”
车行半程，窗外的景色高高再也认不出来是哪儿了，满车人大多在睡觉，只有极小声的说话声和手机外放的声音。
冉妗连靠着椅背，眉头拧在一起。
估计又晕车晕的犯恶心……
高高精神饱满，转身看身后的谢宇山，他阖着眼，阳光透过窗户打在少年面上，格外岁月静好。他双手环抱着放在膝上的书包，那个丑陋的奥特曼娃娃正对着高高笑。
在高高准备回头的时候，他睫毛轻颤，其下黑眸不见任何困倦，清明如初。
谢宇山看着比他还懵的高高，身子前倾凑上前来低声问：“怎么了？”
“装睡？”
谢宇山扬眉，道：“假眠。”
高高撇嘴，就是你要文绉绉是吧？
“你怎么知道陈花村是水稻试验区？”她问。
“我爸在镇政府工作，听他说的。”
“这样啊。”高高点头，看着因他凑过来而绷直的安全带，皱眉说，“你坐好。”
谢宇山便靠回去，坐好了。
过了几秒，高高声音平淡地陈述：“明年就不是了，陈花村地势高在山上，路又不好，根本不适合大规模的机器生产，这样得不偿失的，镇上一定不会再干了。”
谢宇山惊讶于女孩说这话时脸上的笃定，当然也没有错过她眼底悄然溜走的黯淡。
“那明年可以种辣椒，玉米……总会摸索出适合规模化生产的作物。”少年的声音也很笃定，眸子里有温暖的色彩，“我爸常说，没有一个地方的发展是一蹴而就的。云溪镇‘护城河’的形象根深蒂固，是通过经年累月打磨而成，曾经云溪也只是池县里最名不见经传的小镇，但现在，它有在一点点变好……”
他这样认真，纵使只是言语上的宽慰，也会被这个男孩的温柔细腻所打动。
高高头一歪，过滤掉一些伤感，眉眼笑起来，“那我就希望有一天陈花村也能发展起来，农民能不用那么辛苦地挣钱，希望外出打工的人越来越少。”
那得要很久很久……
谢宇山看着女孩转过去后乌黑黑扎着高马尾的发，捏住了那个小小的奥特曼。
这或许只是一个心疼家人的孩子，简单淳朴却也渺小至极的愿望。
“高高我其实不是很想上学。”
冉妗连有气无力的声音传来，高高听的心底一颤，她泛白的脸对着窗外，“我想留在爷爷奶奶身边，他们卖着力气送走了儿子，又要一遍遍送走我，那这样的意义是什么？”
“大连……”高高嘴唇翕动，十五六岁的她们还回答不了这个问题。
每次放假我都满心欢喜，的确是因为可以玩了，但也是因为可以见到想见的人。对于上初中开始就不能日常见面的我们，该如何去涂抹这份离家的不舍。
两小时后，大巴车到站。